下午四點半左右,趙南風把車停在維那酒店的馬路對面。
她從包裏翻出褚晨宇那輛車的備用鑰匙,指尖輕點解鎖鍵——沒有熟悉的解鎖聲響,馬路對面兩排車裏,也沒有一盞車燈應聲閃爍。
她立刻打開手機裏的定位APP,屏幕上代表褚晨宇車輛的藍點竟在移動,距離自己大概一公裏。
“他媽的……”趙南風猛地握緊拳頭。
早知道剛才不繞去加油。
可轉念又想,就算不加油,她過來也未必能抓住人——她根本不知道那對狗男女住哪個房間,頂多拍到兩人進出酒店的場景。
可律師早就說了,必須要有實質性證據才算數。
這兩天她本想抓緊找齊證據,好抽兩天時間回老家看看李老師。
思緒翻涌間,趙南風一拳砸在方向盤上。
汽車喇叭猝然炸響,路旁行人紛紛側目,驚異地朝這邊望來。
“他媽的……晚了一步!”她咬着牙盯着手機,屏幕上的藍點正沿着主幹道往城東去,和維那酒店的方向背道而馳。
挫敗感裹着怒火堵在喉頭,她猛地靠向椅背,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備用鑰匙冰涼的齒痕。“律師說得對,光有定位根本不夠……”
車窗外的秋風卷着枯葉拍打車窗,簌簌聲像極了昨夜酒店沒關嚴的空調雜音。
她閉眼深呼吸,腦海裏卻突然蹦出李岩朋友圈的畫面——那只戴着戒指的手,戒痕處是一圈白印,正是褚晨宇左手無名指素圈戒指的壓痕。
微信又有紅點,,是李岩更新了動態。
九宮格照片的中央,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正把剝好的蝦放進蘸碟。
背景虛化的玻璃倒影裏,能隱約看到半張男人的側臉,下頜線繃得像刀刻。
配文寫着:“有人連殼都舍不得讓我剝呢~”
趙南風放大照片,指尖在倒影處停頓了三秒。
怎麼辦?她腦子裏閃過書上看過的在手機上裝針孔攝像頭的說法……可怎麼裝啊……
她在通訊錄裏找到許子孟的電話,撥了過去:“許先生,你知道哪裏……有針孔攝像頭嗎?”趙南風也是病急亂投醫。
對面沒有馬上回答,十幾秒後問道:“你在哪呢?”
“我……在維那酒店附近。”趙南風又看了眼維那酒店的招牌。
“你往前開400米,有個拾憶咖啡店,你過來吧!”許子孟說道。
趙南風啓動車子,加油提速,可開了400米甚至500多米,也沒看到許子孟說的那家咖啡店。
她再次撥出電話:“那你現在在哪?”
“我也不知道,好像是什麼馬陽派出所……”她有些不耐煩,“你發個定位給我。”
這會兒,她才想起沒加許子孟的微信。趙南風立刻復制他的手機號碼,點擊添加好友,只等對方通過。
對方兩秒內就通過了好友申請,讓趙南風發個定位過去。
原來,趙南風剛才在馬路對面,走反了方向。
五分鍾後,那輛豐田霸道停在趙南風車前面,車上的人不緊不慢地下來,大步朝她走來。
趙南風看着這個秋風中衣擺被吹起的男人,他依舊戴着一副墨鏡,看不清眉眼,只覺得他渾身透着一種深不見底的銳利感。
她能相信他嗎?他會看低自己這個在婚姻中失敗的女人嗎?
許子孟走過來,直接坐上了副駕。
“你知道,用針孔攝像頭屬於違法行爲嗎?”他的聲音有些冷,帶着兩分不容置疑的意味。
“可是,我時間不多了。”趙南風沒有看這個戴墨鏡的男人,她不希望別人看到自己眼中的失意,便抬頭望向遠處的某扇窗戶。
“如果真要用那些東西,到最後可能得不償失……而且,有些證據也上不了台面。”許子孟聲音不大,語氣裏滿是平靜與淡定。
“謝謝……”趙南風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。
“吃飯了沒有?”
“……沒胃口。”趙南風把額頭抵在方向盤上,聲音悶得像從地底傳來。
許子孟沒再追問,只伸手把副駕的遮陽板翻下來,淡淡說道:“想搞你老公?”
“快是前夫了。”
“是……想離婚,還是想固定證據讓他回頭?”許子孟措辭謹慎,畢竟這是別人的婚姻,他既不是律師,也不算朋友,目前頂多算個客戶。
“律師說要有確鑿的證據,才能最大化維護自己的權益。”
“先去吃飯,再談事。”他推開車門,鑽進了前方的豐田霸道。
趙南風愣了半秒,還是啓動車子跟了上去。她需要熱量,也需要有人能把即將脫軌的自己往回拉半步。
……
小面館裏,頭頂的方燈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。
許子孟掰開一次性筷子,先推到她面前:“你想要的‘實質證據’,法院認的只有三類——書證、視聽資料、電子數據。
偷拍拿不到,就換個思路。”
“酒店走廊、電梯、停車場,全是公共視頻,但個人調不到。
你交給律師,讓律師先立案,申請訴前調查令——以離婚爲案由,合理合法。”
“還有,別再追車了。GPS漂移誤差能有三十米,你追上去也堵不住人,反而會打草驚蛇。”
“我沒追車,就是想來酒店看看他們住哪個房間,我報警,讓警察來抓……”
趙南風說完吸了一口面,辣油嗆得她眼淚打轉。
“警察又不是你家的保安,報假警也是要負法律責任的,輕則罰款,重則拘留。”
說完這話,他也覺得自己語氣偏重,隨後緩和了些,“你們兩個……感情怎麼樣?”
趙南風聽後才後知後覺,自己剛才的想法太冒失了。
“盲婚瞎嫁,都是將就着結婚、將就着過日子。”
“確定要離,還是只想出口氣?出發點不同,費時費力也不一樣。”許子孟的話輕描淡寫。
“我爸媽不希望我們隨隨便便離婚,再說,我也不是個吃啞巴虧的人。”
南風一邊說,一邊把面碗裏的花椒一顆顆整齊地擺放在桌面的紙上。
“你手上……有什麼證據了?比如聊天記錄或者轉賬記錄之類的?”
“我沒有翻過他手機,覺得太給他臉了。看來,還是得看看他手機裏藏了什麼秘密!”她的聲音很冷,不像秋爽,反倒像冬寒……
“我手上有車載記錄儀下載的視頻和錄音……就是有一段比較親密的,已經被覆蓋了……”
“真到那一步,先清賬,再清人……其他的話,就算我多嘴了。”
許子孟說完,覺得自己似乎說多了——他倆不過是幾面之緣。他低頭扒着面,沒再過多追問或回應。
“沒有……其實挺感謝你的……”趙南風趕忙說道,“我家裏人都不知道情況,就連我媽他們,我都只說是出差了。”
她離家外住,本來就是孤軍獨戰,這會兒能拉上一個認識沒幾天的客戶幫自己分析,已經是幫了大忙了。
“那你,接下來打算怎麼辦?”許子孟又問道。
“我晚點還得再回一趟酒店那邊……”
和許子孟聊過之後,南風也覺得自己之前有些操之過急。
她起初搬出來住,不光是爲了查找證據,也是想在拿到體檢報告之前,盡量少跟褚晨宇接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