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聲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叫猛地炸開。
那背影的主人——唐瑤——像受驚的兔子猛地轉過身，雙手本能地死死護住胸前。
那張濃妝尚未覆蓋的臉此刻寫滿了極致的驚恐和羞憤，溼漉漉的頭發貼在額角和臉頰，水珠順着下頜滴落。
她完全暴露在陳凡驚愕的目光下，雖然只是一瞬間，但已足夠清晰。
陳凡的大腦“嗡”的一聲，所有睡意瞬間飛到了九霄雲外，血液“轟”地一下全涌上了頭頂和脖子，臉頰燙得如同火燒。
他像被雷劈中一樣，猛地轉過身，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死死捂住自己的眼睛，整個人僵硬得如同一塊石頭。
“對...對不起，對不起！我...我不是故意的，我剛睡醒，我什麼也沒看見，真的，我發誓。”
他語無倫次，聲音抖得不成樣子，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。
“滾出去，立刻，馬上！給我滾出去！”
唐瑤尖銳的怒斥聲帶着哭腔和破音，充滿了無處發泄的羞怒。
緊接着是“砰”的一聲巨響，衛生間的木門被裏面的人用盡力氣狠狠摔上，震得整個隔斷牆都在嗡嗡作響。
陳凡的心髒狂跳，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。
他捂着眼睛，狼狽不堪地退回到狹窄的過道裏，耳膜裏還回蕩着唐瑤的尖叫和摔門聲，眼前仿佛還殘留着那一片晃眼的白。
他手足無措地僵在原地，臉上火燒火燎，羞愧和恐懼交織，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。
過了大概幾分鍾，也可能只有幾十秒——對陳凡來說每一秒都無比漫長——衛生間的門被猛地拉開。
唐瑤走了出來。
她身上緊緊裹着一件白色的浴袍，腰間系帶勒得很緊，勾勒出依舊驚人的腰臀比。
溼漉漉的頭發被隨意地挽在腦後，露出光潔的脖頸和肩膀線條。
浴袍的V領下，隱約可見精致的鎖骨和一抹起伏的陰影。
臉上沒有了濃妝，素顏下的五官其實很清秀，但此刻那雙杏眼裏燃燒着冰冷的怒火，嘴唇緊緊抿着，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戾氣。
浴袍下擺堪堪遮到大腿中部，兩條光潔的長腿赤腳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。
陳凡還像個傻子一樣僵在過道中間，看到她出來，下意識地又想開口解釋：
“那個...唐瑤...我真不是有意的，我....”
“閉嘴！”
唐瑤冰冷的眼神像刀子一樣剮過陳凡漲紅的臉，聲音壓抑着極致的憤怒，“離我遠點。”
她看都沒再看他一眼，仿佛他是空氣，或者是什麼令人作嘔的垃圾。
她徑直穿過小過道，帶着一股混合着沐浴露香氣的冷風，“砰”的一聲巨響，再次狠狠地摔上了她自己房間的門。
力道之大，震得陳凡放在小桌板上的空礦泉水瓶都滾落在地。
巨大的摔門聲如同最後的宣判，將陳凡釘在了原地。空氣裏只剩下濃烈的香水味和他自己粗重的呼吸聲。
尷尬、羞愧、不知所措，像冰冷的潮水將他徹底淹沒。
那個狹窄的、彌漫着隔夜飯菜和廉價香水味道的出租屋，在這一刻變得令人窒息。
他哪裏還敢再待下去？連洗漱的念頭都拋到了九霄雲外。
陳凡幾乎是手腳並用地沖回自己那間鴿子籠，抓起搭在床邊的外套，像躲避瘟神一樣，逃也似的沖出了出租屋的鐵門，將身後那令人窒息的尷尬徹底關在了門內。
清晨城中村略帶涼意的空氣撲面而來，他卻感覺不到絲毫清爽，只有滿心的狼狽和逃離的倉皇.....
逃離出租屋後，陳凡在嘈雜悶熱的城中村巷子裏胡亂轉了幾圈，臉上的燒燙感才稍稍退去。
那份尷尬和唐瑤冰冷的眼神，像針一樣扎着他。他用力甩甩頭，把心思強行拽回到更緊迫的事情上——找工作。
他按照昨天打聽好的路線，擠上擁擠的公交，奔向城市邊緣的工業區。
一家，兩家，三家……接連跑了幾個規模不小的電子廠、五金廠，得到的答復幾乎都一樣：
“滿了滿了，下個月再來看看！”
“普工？不招了，現在只招有經驗的技工。”
“招？招啊，但是我們這是服裝廠，只招女工。”
烈日當空，汗水浸透了他廉價的T恤。
兜裏的錢像冰塊一樣在迅速融化，每吃一頓飯、坐一趟車都讓他心頭一緊。
高考失利後的挫敗感，加上此刻求職的艱難，像沉重的鉛塊壓得他喘不過氣。
沈清嵐那張帶着冷香的名片，在褲兜裏似乎變得滾燙——那是一條看似輕鬆的退路，但他骨子裏的倔強，還是讓他咬着牙不肯去碰。
就在他站在路邊，看着塵土飛揚的廠區入口，茫然又疲憊的時候，一個聲音在身邊響起：
“靚仔，找工作啊？”
陳凡扭頭，看到一個穿着花襯衫、夾着個破舊公文包的中年男人，臉上堆着熱絡的笑，眼神卻透着精明的算計。
“嗯....”
陳凡遲疑地點點頭。
“我看你在這轉悠半天了。現在廠子不好進吧？沒門路，沒人介紹，很難的啦！”
花襯衫男人湊近一步，壓低聲音，“我這邊有門路，大電子廠，招普工，工作輕鬆，工資日結，包進！怎麼樣，要不要考慮下？”
“日結？”
陳凡眼睛一亮，這對他目前捉襟見肘的狀況太有吸引力了，“什麼廠？真的能進去？”
“放心啦！我王哥在這一片混了多少年了，信譽保證。”
自稱王哥的男人拍着胸脯，“就是前面不遠那家‘興達電子’，正規大廠！流水線組裝，學一下就會，今天面試完試工一天，明天就能上班拿錢。”
“那....要什麼條件？”
陳凡心動了。
“條件？手腳齊全，能幹活就行！”
王哥咧開嘴笑，露出一口黃牙，“不過嘛，靚仔，你也知道，現在工作不好找，我幫你牽線搭橋，打通關系也是要成本的....這樣，你給我三百塊中介費，我保證你馬上進去面試，當場錄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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