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別嚎了!”
姜河這一嗓子,吼得跟半空響了個炸雷似的。
蘇清影原本正拽着被角,眼淚鼻涕糊了一臉,被這一吼,嚇得“嗝兒”一聲,哭聲硬生生憋了回去。
她瞪着那雙紅腫的桃子眼,驚恐地看着姜河,像是看着一頭要吃人的熊。
此時的姜河,臉色黑得像鍋底。
他一把揮開擋在前面的趙曼麗,單膝跪在炕沿上,那只常年幹農活的大手像鐵鉗一樣,精準地扣住了林婉兒的手腕。
好細。
細得像根枯蘆葦棒子,仿佛稍微一用力就能捏碎。
而且……好燙!
指尖剛一觸碰,姜河的心裏就是一驚。
這哪是人的體溫?這分明就是一塊剛出爐的烙鐵!
林婉兒整個人弓成了蝦米,牙齒咬得“格格”作響,嘴角那點白沫看着觸目驚心。
要是再不救,這未來的國醫聖手,今晚就得交代在這破土房裏。
“姜……姜河,”
趙曼麗手抖得像篩糠,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只有一條腿的眼鏡,聲音帶着哭腔:
“婉兒她從小身子骨就弱,這是不是……是不是急病犯了?要不行了?”
“閉嘴!”
姜河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:“什麼不行了?會不會說話?活人都能讓你咒死!”
他閉上眼,手指在林婉兒的脈搏上輕輕按壓。
前世,他雖然是個滿身銅臭的商人,但爲了調理被酒色掏空的身體,跟那幫老中醫學過兩手把脈的功夫。
再加上此刻有山神空間靈氣的加持,他的指尖仿佛有了透視眼。
脈象細若遊絲,卻又急促狂亂,像是隨時會崩斷的琴弦。
指尖下,那微弱的搏動在拼命掙扎。
這不是急病。
這是極度的氣血兩虧,加上急火攻心,又驟然從極冷的環境進了熱屋子,身體機能徹底崩了。
說白了就倆字——
餓的!
長期營養不良導致的低血糖休克,外加冷熱交替的應激反應。
這身子骨,就是個脆皮燈籠,風一吹就滅。
“去!拿個碗來!”
姜河猛地睜開眼,沖着傻站在一邊的沈小雨喊道。
“哎!哎!”
沈小雨如夢初醒,慌亂地跳下地,連鞋都穿反了,差點絆個跟頭。
她踉蹌着沖進外屋地,也不管燙不燙手,拿了個粗瓷碗就跑了回來。
“當家的,給!”
姜河接過碗,眉頭擰成了疙瘩。
這情況,一般的糖水都不頂用了,那是吊不住命的。
必須要下猛藥。
他背過身去,用那寬厚的後背擋住了身後三個女人的視線,假裝是從懷裏掏東西。
意念一動。
山神空間裏,那眼靈泉微微一蕩。
一股清澈見底、散發着淡淡熒光的泉水,憑空出現在了他手中的瓷碗裏。
不多,也就小半碗。
但那股子清冽甘甜的氣息,瞬間就壓過了屋裏那股子沒散盡的豬肉燉粉條味兒。
空氣中仿佛多了一絲雨後森林的清新。
姜河端着碗轉過身,臉色嚴肅得像是在做什麼重大的手術。
“把她嘴撬開!”
他對趙曼麗和蘇清影命令道。
兩人雖然不知道姜河要幹什麼,但看着他那篤定的眼神,下意識地選擇了服從。
蘇清影趕緊抱住林婉兒的頭,趙曼麗顫抖着手去捏林婉兒的下巴。
可林婉兒咬得太死,牙關緊閉,根本掰不開。
“閃開!笨手笨腳的!”
姜河看得心急,直接把碗往炕桌上一放。
他伸手捏住林婉兒的兩頰,拇指和食指稍一用力,巧勁一送。
“呃……”
林婉兒喉嚨裏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,緊閉的牙關終於被迫開了一道縫。
姜河眼疾手快,端起那碗“靈泉水”,順着她的嘴角就灌了下去。
“這是啥啊?當家的……”沈小雨在旁邊看着心驚肉跳,那水咋還發光呢?
“別問!”
姜河頭也不回,隨口胡謅了一個理由:
“我爺留下的老偏方,攢了十年的糖水!能救命!”
攢了十年?糖水?
這理由蹩腳得要命,但這會兒誰也沒心思去深究。
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林婉兒。
靈泉入喉。
神奇的一幕發生了。
原本還在劇烈抽搐的林婉兒,身體猛地一僵。
隨後,就像是被人抽走了那一股子亂竄的邪火,整個人軟綿綿地癱了下來。
那股子要命的抽搐,竟然真的停了!
緊接着,她那張慘白如紙的小臉,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了一絲血色。
那不是發燒的潮紅,而是代表着生機的紅潤。
呼吸也從剛才那種急促的風箱聲,變得平穩綿長起來。
甚至連眉宇間那股子痛苦的神色,都舒展開了。
“神了……”
趙曼麗瞪大了眼睛,不可思議地看着這一幕,連眼鏡滑到了鼻尖都沒顧上扶。
這哪是糖水啊?
這簡直就是觀音菩薩瓶子裏的神水吧?
幾分鍾後。
林婉兒那長長的睫毛顫抖了幾下,像是兩把受驚的小扇子。
她緩緩睜開了眼睛。
視線從模糊變得清晰。
她第一眼看到的,不是漏風的棚頂,也不是哭紅了眼的姐妹。
而是一張湊得很近、胡子拉碴的大臉。
男人的臉。
帶着汗珠,帶着焦急,還有一股子還沒散去的霸道勁兒。
但奇怪的是,她並沒有感到恐懼。
相反,在這個男人身上,她聞到了一股極其好聞的味道。
那不是汗味,也不是煙味。
而是一種像是深山裏最純淨的草木氣息,又像是初春融化的雪水。
這種氣息,讓她體內那股常年折磨她的虛弱感,竟然奇跡般地消失了大半。
好舒服。
好想……再靠近一點。
這是林婉兒迷迷糊糊中的第一個念頭,那是靈體對山神氣息本能的親近。
“醒了?”
姜河見她眼神有了焦距,長出了一口氣,抬手擦了一把額頭上的虛汗。
剛才那一頓操作,看着簡單,實則極費心神。
林婉兒眨了眨眼,那種劫後餘生的虛弱感讓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。
她下意識地抬起手,想要抓住點什麼來確認自己還活着。
那只細白的手,在半空中抓撓了兩下。
最終,準確無誤地抓住了姜河那打着補丁的袖口。
抓得很緊。
指節都有些發白,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。
“是……是你救了我嗎?”
她的聲音很輕,很軟,帶着江南女子特有的糯勁兒,聽得人骨頭都酥了。
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裏,滿是依賴和感激,直勾勾地盯着姜河,仿佛要把這張臉刻進骨子裏。
屋裏的空氣突然安靜了幾秒。
沈小雨、趙曼麗、蘇清影,三雙眼睛齊刷刷地盯着兩人“拉拉扯扯”的手。
姜河老臉一紅。
這要是放在後世,這都不叫事兒。
但這可是1975年!
大姑娘抓着大老爺們的手不放,這跟“耍流氓”也沒啥區別了。
他感覺胳膊上一陣發燙,像是被那只小手給點着了火。
“咳!”
姜河幹咳了一聲,趕緊把胳膊往回抽了抽。
沒抽動。
這病秧子丫頭,勁兒還挺大。
他只好板起臉,裝出一副正人君子的嚴肅模樣,硬邦邦地說道:
“鬆手!趕緊鬆手!”
“大姑娘家家的,拉拉扯扯像什麼話?男女授受不親懂不懂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