偏院的門剛落鎖,前院的喜慶喧囂便順着風飄了進來,襯得這方小天地愈發冷清。
韓曦鈺走到窗邊,指尖撫過結着薄塵的窗櫺,耳尖微動,清晰捕捉到院牆外傳來的對話聲。
“娘,您看王爺方才那態度,顯然是信了我們的話!”
是韓曦瑤的聲音,沒了方才的哭腔,滿是得意的雀躍
“那傻子被關起來,往後這靖王府,不就任由我們拿捏了?”
陳氏輕拍了下女兒的手背,語氣卻帶着幾分掩不住的笑意:“小聲些,仔細被人聽了去。不過你說得對,今日這出戲,算是演得漂亮。既除了那傻子的威風,又讓王爺覺得你受了天大的委屈,往後你常來王府走動,不愁王爺不對你上心。”
“那是自然。”
韓曦瑤輕笑,“我早就打聽好了,王爺最厭棄撒潑發瘋之人,那傻子今日動手打我,又口出狂言,王爺定然是徹底厭了她。對了娘,外公留下的那些醫書和藥材,您可得盡快從那傻子的舊院裏找出來,有了那些東西,不僅能討好太醫院的李院判,說不定還能借着醫術,讓王爺對我另眼相看呢!”
陳氏應了聲,又叮囑道:“放心,你爹那邊我已經吹了枕邊風,說那傻子的舊院閒置着也是浪費,明日便讓人去清點收拾。只是你記住,往後再到王府來,定要裝作姐妹情深的模樣,多在王爺面前提提那傻子的‘瘋癲’,也多說說你的委屈,這樣才能讓王爺越發疼你。”
母女倆的對話一字不落鑽進韓曦鈺耳中,她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。
好一個得了便宜還賣乖,不僅想奪她的身份地位,連原主外公留下的醫書藥材都想據爲己有。
她轉身走到屋內唯一的木桌前,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擊。
原主的記憶裏,外公顧琅華確實留下過一個紫檀木匣子,裏面裝着醫書和幾味罕見的藥材,就藏在原主尚書府舊院的床榻暗格裏。
陳氏母女想打這匣子的主意,倒是給了她一個絕佳的機會。
正思忖着,院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,伴隨着侍衛恭敬的問候:“二小姐安。”
韓曦鈺挑了挑眉,二小姐?這陳氏母女動作倒快,不過半日功夫,竟連的王府的侍衛都如此恭敬。
她走到門邊,貼着門板聽外面的動靜。
“聽說姐姐被關在這裏,心裏實在不安,特意燉了些燕窩粥送來,還請侍衛大哥通融一下,讓我見見姐姐。”
韓曦瑤的聲音又恢復了往日的嬌柔,帶着恰到好處的擔憂。
侍衛顯然有些爲難:“二小姐,王爺有令,不許任何人探視王妃。”
“就看一眼,好不好?”
韓曦瑤軟聲懇求,“我知道姐姐今日對我動手是一時糊塗,我不怪她,只是想送些吃食,讓姐姐別餓着。若是王爺怪罪,自有本小姐承擔。”
片刻後,門鎖“咔嗒”一聲被打開。
韓曦鈺迅速退到牆角,斂去眼底的戾氣,故意裝作一副畏畏縮縮的模樣,低着頭摳着衣角,與原主平日的癡傻模樣有幾分相似。
韓曦瑤端着食盒走進來,見韓曦鈺這副模樣,眼底閃過一絲鄙夷,嘴上卻柔聲道:“姐姐,我知道你心裏不痛快,可也不能跟自己的身子過不去。這燕窩粥是我親手燉的,你快趁熱喝些吧。”
她說着,將食盒放在桌上,打開蓋子,盛了一碗燕窩粥遞到韓曦鈺面前。
粥香嫋嫋,可韓曦鈺鼻尖微動,立刻聞出裏面摻了少量安神散——雖不至於致命,卻能讓人整日昏昏欲睡,精神萎靡。
韓曦鈺抬眼,眼神依舊“混沌”,卻在接過粥碗的瞬間,指尖看似無意地在韓曦瑤手背上劃了一下。
那力道極輕,韓曦瑤只當是她笨手笨腳,並未在意。
“姐姐快喝呀。”
韓曦瑤催道,眼底藏着期待,只等着韓曦鈺喝下粥,往後越發昏沉,再也無法與她抗衡。
韓曦鈺捧着粥碗,卻遲遲不喝,反而突然“哇”的一聲哭了出來,雙手一鬆,粥碗“哐當”摔在地上,滾燙的粥液濺了韓曦瑤一裙角。
“姐姐你幹什麼!”
韓曦瑤疼得跳腳,剛要發作,卻見韓曦鈺縮在牆角,哭得撕心裂肺:“粥裏有怪味……和那日你給我喝的湯一樣……我不喝……我不要死……”
她這一哭,動靜極大,院外的侍衛立刻沖了進來。
韓曦瑤見狀,急忙收斂起怒意,又換上委屈的神情:“姐姐,你怎麼能這樣誤會我?這粥裏只是普通的燕窩,我怎會害你……”
可韓曦鈺像是沒聽見,只顧着哭喊:“有毒……瑤兒要毒死我……和娘一起……”
侍衛看着地上的碎碗和韓曦鈺“驚恐無助”的模樣,再想起方才韓曦瑤母女在院外的對話(方才兩人說話時並未刻意壓低聲音,侍衛多少聽了些片段),看向韓曦瑤的眼神不由得多了幾分懷疑。
韓曦瑤察覺出侍衛的異樣,心中一慌,強裝鎮定道:“看來姐姐今日仍是不願見我,那我便先回去了。侍衛大哥,還請你們多照看姐姐,莫讓她再受驚嚇。”
說罷,她匆匆轉身離開,連地上的碎碗都忘了收拾。
韓曦鈺看着她倉皇離去的背影,哭聲漸漸止住,眼底恢復了清明。
第一步,已經成功讓王府的人對韓曦瑤產生了懷疑。
接下來,就該輪到那個被蒙在鼓裏的靖王慕卿晨,親眼看看陳氏母女的真面目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