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說什麼?”
“再說一遍!”
內室門扉緊閉,李氏手中的茶盞“哐當”墜地,碎瓷混着茶湯濺溼了裙角。
她顧不得這些,只死死盯着眼前瑟瑟發抖的女兒沈舒蘅,又猛地轉向垂首立在旁側,面如土色的府醫。
“夫人息怒……”老府醫顫巍巍跪下,“二小姐的脈象……確是喜脈,已近兩月。”
沈舒蘅一張俏臉慘白如紙,死死攥着袖口,指甲幾乎掐進肉裏。
她正值二八年華,穿着時下京城最流行的煙霞色襦裙,發間一支點翠蝴蝶簪,本該隨她嬌嗔時輕輕顫動,此刻卻僵冷地貼在鬢邊。
“娘……”她聲音帶着哭腔,“我、我不知道會這樣……周郎他、他說會來提親的……”
“糊塗!”李氏壓着嗓子低吼,胸口劇烈起伏,“周家那小子,一個五品閒官的兒子,也配?你爹和你哥哥剛打完勝仗回朝,多少雙眼睛盯着沈家!你倒好——”
她氣得渾身發抖,揚手要打,終究還是頹然落下,跌坐在酸枝木圈椅裏。
暮春的雨絲細密如針,斜斜織過沈府朱紅的檐角,將庭前那株西府海棠洗得愈發嬌豔。
李氏閉了閉眼,腦中飛速盤算。
老爺沈洲和長子沈逸卿前日才抵京,聖上恩賞的旨意還沒下,宮裏宮外不知多少宴請等着。若此時傳出未嫁女私通有孕的醜事……
“不能留。”她倏然睜眼,聲音冷硬如鐵,“這個孩子絕不能留。”
“娘!”沈舒蘅撲通跪倒,淚如雨下,“這是女兒的血肉啊!周郎說過,等他父親打點好……”
“打點?”李氏冷笑,“他周家拿什麼打點?你爹是正二品鎮遠將軍,你哥哥是新封的雲麾將軍!你本該配王侯公卿,最不濟也是清貴翰林家的嫡子!那周家算什麼?”她越說越急,起身來回踱步,“你爹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,若讓他知曉,莫說這孩子,便是你那周郎的性命……”
話未說完,外頭傳來丫鬟急促的通報:“夫人,老爺回府了,正往這邊來!”
室內三人俱是一驚。
李氏猛地攥緊帕子,深吸一口氣,瞬間換上一副從容神色,只眼角還殘留着未散的厲色。
她迅速拿出沉甸甸的錢袋子,對府醫道:“今日之事,若透出半個字,你全家老小的性命——”
“小人明白!小人明白!”府醫連連磕頭。
“先下去,從西角門走。”李氏打發走府醫,又一把拉起癱軟的沈舒蘅,“聽着,在你爹面前,一個字都不許漏。這幾日稱病,不許出院子。”
她快速替女兒擦幹眼淚,整理衣襟,指尖卻抑制不住地輕顫。
窗外雨聲漸瀝。
剛收拾停當,門外已傳來沉穩的腳步聲。簾櫳一挑,沈洲大步走了進來。
他年近知命之年,身姿依舊挺拔如鬆,常年的邊關風沙在臉上刻下深深紋路,一雙虎目不怒自威。此刻雖穿着常服,但那股殺伐之氣仍隱隱縈繞。
“老爺。”李氏迎上前,笑容溫婉,“不是說兵部還有敘話,怎麼這麼早回來了?”
沈洲“嗯”了一聲,目光掃過一旁低着頭的沈舒蘅:“蘅兒怎麼了?臉色這樣差。”
“許是前幾日賞花吹了風,有些頭疼。”李氏接過丫鬟遞上的茶,親自奉給沈洲,“已請大夫瞧過了,歇幾日便好。”
沈洲接過茶盞,啜了一口,眉間卻未見舒展。他放下茶盞,沉吟片刻:“方才在宮裏,聖上又問起家中子女婚配之事。”
李氏心頭一跳,強笑道:“舒錦十七,舒蘅十六,是該議親了。不知聖上……”
“聖上沒明說。”沈洲揉了揉眉心,語氣沉重,“但話裏話外,提及攝政王年已二十有三,府中仍無正妃。”
室內陡然一靜。
連窗外的雨聲都似乎清晰了幾分。
李氏指尖冰涼,臉上笑容幾乎掛不住:“老爺,攝政王他……雖說權傾朝野,可到底身體孱弱,性情又冷僻乖戾。京中都傳,他活不過二十五,況且府裏這些年抬進去的美人,沒一個能長久。咱們蘅兒那柔順性子,怕是……”
“你以爲我願意?”沈洲沉聲打斷,虎目中閃過一絲無奈,“聖上雖年幼,心思卻深。他與攝政王,既是叔侄,又是權力的競爭者。此番我與知麟戰功顯赫,賞是必然,忌也是必然。將沈家女指婚攝政王,既顯得聖恩浩蕩,又能……”他未盡之言,化作一聲長嘆。
功高震主。
這四個字如千斤巨石,壓在一室人心頭。
沈舒蘅偷偷抬眼,見父親眉宇深鎖,母親臉色蒼白,心中那點關於周郎和孩子的心思,瞬間被更大的恐懼淹沒。她咬了咬唇,哭着哀求:“爹……我不要,一定要嫁嗎?”
沈洲長舒一口氣,目光悠遠:“聖上還未明說,是你還是錦兒……”
“我不去,我不去……”沈舒蘅一手撐在地上,低聲自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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食用指南
1.不要被第一章誤導,本文是溫馨小甜文,基本沒有宮鬥宅鬥。非女強,非馬甲,不是大女主爽文哦。
2.本文是先婚後愛,男女主之前只見過一面,但就跟沒見過一樣,對彼此根本沒啥印象。女主是軟糯聰慧小甜妹,但因爲從小的生活環境,她會爲自己套上一層低調沉穩的外衣,不過遇到男主以後,這層外衣就漸漸脫掉啦。
3.男主陰鷙乖戾,病入膏肓,一部分是因爲本來確實如此,另一部分純粹是裝給別人看的。同時,還有點腹黑自卑,卻將所有的偏愛都給了女主,並且在日久生情的過程中循序漸進撩女主。兩人六歲年齡差哦。
4.本文架空,事件純屬虛構。可能會涉及到一些歷史上的官職,民族,但跟現實歷史毫無幹系,不要太在意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