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我被廢的第三年,裴寂川在我的生辰宴上,帶回一個女人。
那女人杏眼桃腮,像極了年少時的我。
她怯怯地躲在裴寂川身後,只記得自己叫阿阮。
裴寂川指着我,對她說:「阿阮,你看,這便是朕爲你尋來的、最像你的替身。」
他不知道,三年前,爲了救他,我被叛軍擄走,受盡折磨,被灌下忘川水,成了他口中的阿阮。
而如今坐在鳳位上的皇後,才是那個真正的替身。
我的生辰,成了我爲自己當替身的開端。
1.
金殿的琉璃瓦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。
絲竹聲聲,歌舞升平,殿中觥籌交錯,無人記得今日是廢後沈書言的生辰。
我站在殿角陰影裏,像一縷無人在意的幽魂。
三年前,我還是大齊最尊貴的皇後沈書言。
爲了掩護裴寂川從圍獵場的叛亂中脫身,我假扮成他,引開叛軍,被擄走整整一年。
等我衣衫襤褸、滿身傷痕地逃回來時,鳳位上已經坐了另一個女人——我的庶妹,沈如霜。
她對裴寂川說,是我貪生怕死,主動與叛軍苟合,才換得一條生路。
而她,爲了救駕,不惜以身爲餌,引開刺客,九死一生。
裴寂川信了。
他將我打入冷宮,廢去後位。
他說:「沈書言,你不配爲後。」
三年的冷宮生活,早已將我一身傲骨磨平。
直到今日,我的生辰宴,我被重新帶回這金碧輝煌的牢籠。
裴寂川摟着一個少女,出現在殿中央。
那少女杏眼桃腮,像極了年少時的我。
她怯怯地躲在裴寂川身後,只記得自己叫阿阮。
裴寂川指着我,對她說:「阿阮,你看,這便是朕爲你尋來的、最像你的替身。」
滿殿譁然。
所有人都看向我,目光裏有同情,有譏諷,有幸災樂禍。
我垂下眼,心如死灰。
裴寂川不知道,三年前,爲了救他,我被叛軍擄走,受盡折磨,被灌下忘川水,成了他口中的阿阮。
而如今坐在鳳位上的皇後,才是那個真正的替身。
我的生辰,成了我爲自己當替身的開端。
「還愣着做什麼?」裴寂川的聲音冷得像冰,「過來,給阿阮行禮。」
我僵硬地挪動腳步,走到那個名叫阿阮的少女面前。
她看着我,眼中滿是純澈的好奇,像一只未經世事的小鹿。
我跪下,叩首。
「奴婢,見過阿阮姑娘。」
頭頂傳來裴寂川滿意的輕笑。
他摟緊了阿阮,柔聲說:「阿阮,以後她就是你的影子,替你承接所有風雨。」
我抬起頭,透過朦朧的淚眼,看到高位上的沈如霜,她正用一種勝利者的姿態,輕蔑地看着我。
她的眼神在說:沈書言,你看,你所有的一切,現在都是我的了。
連你的名字,你的過去,都被我奪走了。
我被帶到了長樂宮,這是裴寂川專門爲阿阮修建的宮殿,極盡奢華。
而我,作爲她的「替身」,只能住在偏殿最角落的耳房裏,潮溼陰暗。
入夜,掌事宮女彩月端來一碗漆黑的藥汁。
「廢後娘娘,這是陛下的吩咐,您每日都需服用。」
她的語氣裏帶着毫不掩飾的輕蔑,「陛下說,既是替身,便要有替身的樣子。這藥能讓您的嗓音,更像阿阮姑娘一些。」
我看着那碗藥,胃裏一陣翻攪。
三年前,叛軍爲了讓我失聲,灌下的也是這種藥,灼心蝕骨,讓我痛不欲生。
「我不喝。」我推開藥碗。
彩月冷笑一聲,身後立刻出現兩個身強力壯的嬤嬤,一左一右鉗住我的手臂。
「廢後娘娘,您別敬酒不吃吃罰酒。」
彩月捏住我的下巴,強行將藥灌了進去。
苦澀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,像是刀子在割。
我劇烈地咳嗽起來,咳得撕心裂肺。
彩月滿意地看着我狼狽的樣子,丟下一句「您好自爲之」,便帶着人揚長而去。
我蜷縮在冰冷的地上,渾身發抖。
裴寂川,你好狠的心。
爲了一個虛假的幻影,你竟要親手毀掉真正的我。
第二日,我被帶去見阿阮。
她穿着一身鵝黃色的宮裝,坐在秋千上,天真爛漫。
看到我,她眼睛一亮,赤着腳跑過來,拉住我的手。
「姐姐,你長得真好看,和阿阮好像。」
她的手溫暖柔軟,笑容純淨無邪。
我看着她,仿佛看到了三年前的自己。
那時,我也是這樣笑着,對裴寂川說:「寂川,我等你回來,娶我爲後。」
心口一陣刺痛。
裴寂川從後面走來,將阿阮攬入懷中,眼神冰冷地掃過我。
「誰準你和她說話的?」
阿阮不解地看着他:「寂川哥哥,我喜歡姐姐。」
「阿阮乖,」裴寂川的語氣瞬間溫柔下來,「她只是個影子,不配和你說話。」
他看向我,聲音裏滿是警告:「記住你的身份,再有下次,朕拔了你的舌頭。」
我低下頭,將所有的屈辱和恨意,都藏在眼底。
沈如霜也來了,她穿着華麗的鳳袍,搖曳生姿。
她走到我面前,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:
「姐姐,你看,現在你連做我的替身都不配了,只能做另一個女人的替身。」
「是不是很絕望?」
她得意地笑着,像一條吐着信子的毒蛇。
我抬起眼,冷冷地看着她。
「沈如霜,你不會得意太久的。」
「是嗎?」她輕笑,「可我覺得,我的好日子,才剛剛開始。」
她轉身挽住裴寂川的手臂,嬌聲道:「陛下,臣妾聽說西域進貢了一批血燕,最是滋補,不如讓阿阮妹妹嚐嚐?」
裴寂川點頭應允。
沈如霜又看向我,眼中閃過一絲惡毒。
「對了,這血燕性熱,需用冰鎮着吃才好。只是這宮裏如今冰塊稀缺......不如,就讓姐姐去御冰窖取吧。」
御冰窖在皇宮最北邊,路途遙遠,且陰寒刺骨。
我身子本就虛弱,這一來一回,怕是半條命都要沒了。
裴寂川卻連看都未看我一眼,淡漠地應了聲:「準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