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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臣沒有!」我急得眼眶發熱,更何況,這流言本就是他放出來的。
但我不能明說,污蔑皇夫,會被滿門抄斬。
崔嚴站起身,居高臨下:「爲保宋家清譽,也爲證明你的清白,今夜,你便在此處,剃度出家,前往中雲寺修行三年,三年後,若你心志堅定,流言自破,本宮再爲你賜一門好婚事,如何?」
他的話像毒蛇的信子,舔舐着我的恐懼。
我不明白他要做什麼,只是爲了拆散我和文思楓嗎?
可爲什麼我要退婚,他又不肯同意。
他許是看出我心中的困惑,又或者想要我死個明白。
皇夫屏蔽了四周,讓我湊上前來。
「憑什麼你們能嫁給自己如意妻主,而我只能守着這死氣沉沉的後宮。」
我渾身顫抖,說不出一個字。
難怪,難怪。
那些被拆散的有情人,皆因爲這中宮之主的嫉妒。
大好年華卻嫁給了四十多歲的老女皇。
而那些曾經跟他差不多歲數的男子,身邊站着的妻主,誰看了不說一句才子佳人。
崔嚴後仰着靠在椅背上,欣賞着我的絕望:
「本宮瞧着,三皇子活潑可人,與文思楓年歲相當,正是良配,這救了一對怨侶,又成全一對佳人,豈不是美事一樁?」
原來如此。
原來他早就計劃好了。
從他問文思楓婚期的那一刻起,或許更早,他就盯上了我們。
什麼拯救怨侶,不過是他滿足自己扭曲掌控欲的借口。
可我無能爲力,我只是一介臣子,砧板上的魚肉。
就算說出去,也沒人會相信。
天亮時,一頂灰轎悄無聲息地離了宮。
父母即使猜到真相,也只能打碎了牙,咽下了這份苦。
後來我聽偷偷來看我的小廝哽咽着說,文思楓臉上並無多少喜色,但也未見多少抗拒,沉默迎着轎子,拜堂,行禮,送入洞房。
等到第二天一早,才發現躺在床上的是三皇子。
可木已成舟。
甚至她還要隨着三皇子,叫崔嚴一聲父君。
在中雲寺的子,是望不到頭的灰暗。
崔嚴爲了督促我,夜夜找小廝過來規訓。
我不止一次想過死,可想到父母,他們或許還在爲我奔波,又忍了下來。
至於文思楓,她從未打聽過我在哪。
母親偷偷來看過我幾次,每次都以淚洗面,短短數月便蒼老了十歲。
她告訴我,父親爲了救我出來,在賑災中被流民毆打,氣急攻心,沒撐過夏天就走了。
臨終前還握着我的手帕,叫我的小名。
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:「我死了,桑仕能出來奔喪,帶上盤纏,龜縮着,別讓崔嚴發現。」
平陽侯府的門庭,就這樣衰落下去。
我逐漸麻木。
痛到極致,反而沒那麼痛,我寫給文思楓的每一封求救信,都被人攔截了下來。
我回京那,崔嚴仿佛忘了我這號人,也許是覺得我徹底廢了,造不成威脅,母親散盡家財,爲我開了一個鐵器鋪,她的身體在積月累中已逐漸不太好了。
我頂着短短一茬的頭發,和她抱頭痛哭。
活下去,成了最實際的問題。
我不再用以前的名字,街坊鄰居只知道新來的老板姓陸,沉默寡言,手藝卻不錯。
打的兵器好,價格也公道。
子清苦,但能守着母親,靠自己的雙手掙一口飯吃,我已不敢再奢求更多。
只是偶爾,在夜深人靜時,聽着母親壓抑的咳嗽聲,看着鏡中自己那張鬱色的臉,還是會恍惚。
原來,已經是第四年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