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1
和總裁未婚妻約好領證的那天,卻看到她和姐夫一起從民政局出來。
手裏還拿着兩人的結婚證,
我還沒說話,女友的姐夫就開始扇自己巴掌:
「小齊,你別生氣,如果不是爲了倩倩她姐的公司,我們也不會假結婚。」
眼瞅着他就要下跪道歉。
女友突然沖上來,扇了我一巴掌。
「你在裝什麼,這件事是我的主意,姐姐死了,那些商上趕着欺負姐夫。」
「等他們清楚姐夫還是我李家的人,公司運轉穩定後,我們會離婚的。」
「對了,你公司不是剛接了個新吧嗎?給姐夫做吧,等事情結束,我和你再領證。」
我後退一步,「不用了。」
不光不用領證,這人我也不想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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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那句“不用了”說出口,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。
李倩似乎沒料到我會是這個反應。
在她預設的劇本裏,我應該是那個即使受了天大委屈,也會在她幾句看似合理實則荒謬的解釋下,最終選擇理解和退讓的齊望。
畢竟,過去二十八年,我一直如此。
她愣了一下,隨即柳眉倒豎,語氣帶着難以置信和被冒犯的尖銳:“齊望,你什麼意思?‘不用了’?你是在跟我耍脾氣嗎?”
一旁的周強,李倩的“好姐夫”,淚眼婆娑的說道:
“都是我的錯!都是我不好!小齊,你別怪倩倩,要怪就怪我!是我沒用,守不住你姐姐留下的公司......”
他說着,眼神四下亂瞟,突然就朝着路邊一輛緩緩駛過的車沖了過去,動作誇張得像慢鏡頭,嘴裏還喊着,
“我沒臉活了!讓我死了淨!”
那車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到,猛地刹住,離他還有半米遠。
周強“虛弱”地趴在引擎蓋上,仿佛受了重創。
李倩驚呼一聲,沖過去攙住他,轉而看向我,那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:
“齊望!你看看!你把姐夫成什麼樣子了!非要鬧出人命你才甘心嗎?
不就是一張證嗎?等我幫姐夫渡過這個難關,補給你不行嗎?你怎麼變得這麼冷血、這麼斤斤計較!”
看着她毫不猶豫選擇維護周強的姿態,臉上那辣的疼痛似乎蔓延到了心裏。
這一幕,何其熟悉。
我和李倩,青梅竹馬二十八年。
從穿開褲一起和泥巴,到背着小書包一起上學放學。
她從小就跟在她姐姐李薇身後。
李薇成績優異,長相出衆,是父母口中的驕傲,而李倩,似乎永遠活在姐姐的光環之下。
我記得她無數次躲在角落裏,看着姐姐接受誇獎時,那緊緊攥着的拳頭和眼底深處的不甘與嫉妒。
而我仿佛天生就是她的緩沖墊和出氣筒。
她因爲姐姐受表揚而鬱悶,會搶走我最心愛的玩具;
她考試考不過姐姐,會把我辛苦做好的手工模型毀掉;
她想要什麼,我有的,必須讓給她,我沒有的,要想辦法弄來給她。
大人們總是笑着說:“小望是男孩子,要讓着倩倩妹妹。”
“你們感情好,倩倩就喜歡跟你鬧。”
這一讓,就是二十八年。
2
我習慣了她的壞脾氣,習慣了她把對姐姐的怨氣撒在我身上,習慣了當站在她身後、告訴她“你也很棒”的角色。
我以爲這是愛,是守護。
後來,李薇結婚了,嫁給了看起來溫文爾雅的周強。
李薇能力強,一手創立了公司,周強則在一旁協助。
李倩似乎找到了一種詭異的平衡,她時常在我面前感嘆:
“姐姐再厲害又怎麼樣,還不是要靠姐夫?” 語氣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快意。
直到半年前,李薇意外去世,李倩哭得撕心裂肺。
但我卻在她偶爾出神的表情裏,看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,不僅僅是悲傷,似乎......還有一絲解脫?
從那以後,她對周強的關心就超乎尋常。
總說:“姐姐不在了,我們不能讓姐夫被人欺負。”
“公司是姐姐的心血,我們必須幫姐夫守住。”
於是,她動用我們李、齊兩家的資源,頻頻爲周強鋪路。
我雖有微詞,但看她一副“替姐行道”的仗義模樣,又把話咽了回去。
我告訴自己,她是重情義,我要支持她。
可我萬萬沒想到,這支持的盡頭,竟是在我和她約定領證的這一天,看着她和她姐夫,拿着鮮紅的結婚證,站在我面前!
過往的每一次退讓,每一次爲她找的借口,此刻都化作冰冷的針,密密麻麻地刺穿我的心肺。
原來,所謂的青梅竹馬,所謂的深情,在她心裏抵不過周強那拙劣的表演。
積蓄了二十八年的委屈、不甘和憤怒,在這一刻終於決堤。
我看着她緊緊攙扶着周強的手,看着周強那偷偷瞥向我、帶着一絲得意的眼神,內心前所未有的平靜,甚至想笑。
我冷聲開口:
“我的未婚妻,在和我約定領證的這一天,和她的姐夫領了結婚證。
李倩,你告訴我,面對這種情況,我難道還要笑臉相迎,敲鑼打鼓地祝福你們百年好合,然後再把我辛苦爭取來的拱手相送嗎?”
我目光銳利地看向周強,補充道:
“還有,周強,你下次演戲尋死,麻煩找輛開得快點的車,或者撞得用力點。剛才那一下,連車漆都沒碰掉吧?”
李倩氣得臉色煞白,口劇烈起伏:
“齊望!你......你怎麼能這麼說!我們這是權宜之計!是假的!只是爲了公司!
你怎麼就這麼不通情理,不能體諒我的苦心?你到底還愛不愛我?”
又是這一套,用愛來綁架,用感情來勒索。
“愛?”我輕輕重復了這個字,
“你的愛,就是一次次踐踏我的真心,把我當傻子一樣玩弄於股掌之間嗎?”
我深吸一口氣,“李倩,我們完了。”
說完,我不再看她那震驚而扭曲的臉,也不再理會周強那故作姿態的呻吟,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。
身後傳來李倩氣急敗壞的喊叫:
“齊望!你敢走!走了你就別再回來找我!你會後悔的!”
3
後悔?不,我只後悔沒有早點離開。
離開民政局那條街,漫無目的地走着。
不知不覺,竟走到了我們曾經的高中附近。
正是放學時分,穿着校服的學子們嬉笑着從身邊涌過,曾幾何時,我和李倩也這樣並肩走在回家的路上。
她會因爲考試進步一點而開心地挽住我的胳膊,會偷偷把情書塞進我的書包......
那些被時光鍍上柔光的往事,此刻回想起來,卻像隔着一層毛玻璃,模糊而失真。
二十八年的付出,二十八年的陪伴,二十八年的退讓和妥協。
“挺不值的。”
我輕聲對自己說,心口的澀意逐漸被清明取代。
手機震動了一下,時李倩和周強共同發布了一條九宮格朋友圈,最中間是那本刺眼的結婚證特寫。
配文是周強寫的:“感謝命運最好的安排,薇,你放心,我會連同你的那份,一起照顧好倩倩。@李倩”
下面的評論區,已經炸開了鍋。
共同的朋友們紛紛留言,有震驚,有疑惑。
對此,我心裏一片平靜。
李倩和周強,一個需要向外界展示她終於代替了姐姐的一切,包括男人?
一個需要牢牢攀附李家這棵大樹當鳳凰男?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。
我動了動手指,點了一個贊,然後留下了兩個字:“祝福。”
幾乎就在我點贊的同時,我的手機響了起來,是我媽打來的。
“小望!怎麼回事?倩倩的朋友圈......她怎麼和周強領證了?你們不是今天去領證嗎?”媽媽的聲音帶着急切和難以置信。
我平靜地開口:“媽,我和李倩分手了。”
“什麼?分手?是不是有什麼誤會。”
“媽,”我打斷她,語氣異常堅定,
“不管是真是假,都不重要了。我累了,不想再陪她玩這種扭曲的遊戲了。
過去二十八年,我讓得夠多了。這次,我不想再讓了,也不想再要了。”
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,傳來我爸沉穩的聲音:“兒子,你想清楚了?”
“想清楚了。爸,媽,對不起,以前沒聽你們的話。”
以前他們總說李倩被慣壞了,性子太自我,在一起會很辛苦,我卻一意孤行。
“傻孩子,跟爸媽說什麼對不起。”媽媽的聲音帶着心疼,
“分了也好,那樣的姑娘,咱們家要不起,你回來就好,回來就好。”
我爸接過話:“既然決定了,就往前看。家裏公司正好有幾個新要啓動,你回來幫忙,正好歷練歷練。”
“好。”
這一刻,我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和力量。
4
當天晚上,我正在家裏書房看資料,李倩的父母找了過來,臉色尷尬而焦急。
他們一進來,李母就拉着我的手:
“小望啊,阿姨知道這次是倩倩做得過分了!她太任性,太不懂事了!
我已經罵過她了!你跟倩倩這麼多年的感情,怎麼能說散就散呢?再說你們婚房都買好了。
你就大度一點,別跟她計較,等她幫周強穩定了公司,她就回來跟你好好過子......”
李父也在一旁幫腔:“是啊,小望,男人嘛,心要開闊。倩倩那孩子就是脾氣壞了點,心不壞的。
你們從小一起長大,有什麼坎過不去呢?以前你們鬧別扭,我們不也總勸你多忍讓嗎?這次你再忍忍,啊?”
聽着他們熟悉的話術,看着他們那仿佛在勸說一個不懂事孩子般的表情,我感到荒誕至極的可笑。
曾經,這些話像枷鎖,捆縛了我二十八年。
但現在,不了。
我輕輕抽回自己的手,目光平靜地看着他們,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:
“李叔叔,阿姨。”
“那是以前,現在我們兩家已經正式取消婚約,我和李倩也毫無關系了。”
“所以,請你們以後,不要再教我做事了。”
李母的話提醒了我,婚房裏還有不少我的東西,得去拿回來。
誰知,當我推開門時,看到玄關處,屬於我的那雙灰色羊皮拖鞋不見了。
取而代之的是一雙陌生的、款式花裏胡哨的皮鞋。
空氣裏彌漫着一股不屬於這個家的煙草味,明明李倩不喜歡煙味。
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,又冷又硬。
我往裏走去,客廳的景象更是切割着我的神經。
周強正穿着我那件真絲睡衣,也是李倩爲數不多買給我的東西。
此刻他慵懶地陷在沙發裏,那是我跑了多少家家具店才選中的,他正拿着電視遙控器,像個真正的男主人一樣漫不經心地換着台。
目光所及,處處是扎眼的改變。
那張我媽知道我們買了新房,特意去找老手藝人定做的櫻桃木小茶幾不見了,換成了一個金屬玻璃茶幾。
牆上掛着的,我和李倩一起挑的抽象畫,也被換成了俗氣的風景印刷品。
最讓我火大的是垃圾捅裏的那個投影儀,那是我最好的哥們從國外帶回來慶祝我們訂婚的。
本來想着新婚夜和李倩一起躺在床上看電影,此刻卻被扔進來垃圾桶。
5
氣血一陣陣往頭上涌。我走過去,撿起那殘缺的投影儀,手指因爲用力而微微發抖。
“這是我和你的婚房吧?!”
我轉過身,聲音因爲壓抑着怒火而有些沙啞,目光死死盯住聞聲從廚房裏走出來的李倩。
她系着圍裙,手上還沾着面粉。
她以前是從不下廚的,總說油煙傷皮膚。此刻,她卻爲了周強站在了廚房裏。
看到是我,她臉上掠過一絲極快的不自然,隨即被一種理直氣壯所取代。
“齊望?你怎麼突然回來了?”她避重就輕。
“我問你,這是不是我們的婚房?!”我提高了音量,手裏的投影儀硌得掌心生疼。
李倩皺了皺眉,似乎很不滿我的態度。
“是又怎麼樣?房子空着也是空着,姐夫他們之前住的地方環境太差。
反正這房子將來也是結婚用的,誰用不是用?先讓姐夫住着,添點人氣怎麼了?”
好一個“誰用不是用”。
之前裝修時,我興致勃勃地拉着她一起看設計圖,選材料,她總是不耐煩地說“隨便,你定就好”,“我沒空,這種小事別煩我”。
原來,不是她懶得參與,而是她本不在意這個“家”最終會是什麼樣子,或者說,她不在意是和我一起營造這個家。
周強這時也站了起來,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,拽了拽身上屬於我的睡衣,語氣卑微得令人作嘔:
“小齊,你別生氣,別爲了我和倩倩吵架。我......我這就走......”
他嘴上說着走,腳步卻像釘在了地上,眼神可憐巴巴地望向李倩。
果然,李倩立刻上前一步,護在他身前,對着我呵斥道:
“齊望!你鬧夠了沒有!姐夫他已經夠難的了,姐姐走了,他一個人住......你怎麼一點同情心都沒有?你看你把姐夫嚇的!”
“我嚇他?”我簡直要氣笑了,
“他穿着我的睡衣,用着我的東西,弄壞我朋友送的禮物,占着我的婚房!
到底是誰在嚇誰?李倩,你的心是不是偏到胳肢窩了?”
李倩,白了我一眼,“行了,既然來了就坐下一起吃飯吧,菜也好了。”
就在這時,我聞到廚房裏飄出一股濃烈的辣椒味,嗆得我喉嚨發癢。
我胃不好,幾年前爲了幫李倩擋難纏客戶的酒,喝到胃出血住院,之後就一直不能吃辣。
看着餐桌上擺着的幾個菜,紅彤彤的一片,水煮肉片,麻婆豆腐......全是周強嗜辣如命的口味。
“快吃呀,愣着嘛。”李倩說着給我夾了一筷子辣椒。
我冷笑一聲,“李倩,你知道我胃不好,吃不了辣,你忘了我是怎麼傷的胃?”
李倩眼神閃爍了一下,有一瞬間的語塞,但很快又強硬起來:
“姐夫口味重,吃不慣清淡的。你......你要吃自己再做個不辣的嘛!多大點事!”
呵,多大點事。
我的健康,我的感受,在她眼裏,都比不上討好周強“多大點事”。
那一刻,我突然覺得無比疲憊,連爭吵的力氣都沒有了。
我沒再說話,轉身離開了。門外,還能隱約聽到李倩在安慰周強:
“姐夫,別理他,他就這脾氣,過幾天就好了......我們吃飯。”
幾天後,我直接去了李倩的公司。
當她看到我出現在她辦公室時,臉上明顯閃過一絲慌亂,但很快又堆起笑容,帶着一種施舍般的語氣:
“齊望?你來了?還在生氣啊?我都說了那是權宜之計,等姐夫穩定下來就搬走。
行了,別小氣了,晚上一起吃飯,我訂了你喜歡的那家料?”
我沒接她的話,直接將一份文件放在她桌上。“我不是來吃飯的。這是終止的告知函。
從今天起,我們齊家旗下所有產業,終止與李氏的一切。相關法律和財務流程,我的律師和會計團隊會跟進。”
李倩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,她猛地拿起文件翻看,臉色越來越白。
“齊望!你瘋了?!你知道這對我們李家多重要嗎?就因爲我讓姐夫住了幾天婚房,你就要做得這麼絕?!”
“婚房的事,只是讓我看清了你。”我冷冷地說,
“更重要的是,我無法再信任一個公私不分、感情用事的夥伴。而且,我絕不會讓我齊家的資源,去養肥一個鳩占鵲巢的白眼狼。”
李倩似乎被我的決絕嚇到了,她繞過辦公桌,抓住我的手臂,語氣軟了下來,
“齊望,別這樣......我知道之前是我不對,我忽略了你的感受。
這樣,不能停,你把之前談好的那幾個大客戶資源給姐夫......就當是幫我,也是幫姐姐留下的公司渡過難關。
只要你答應,我......我下周就跟你去馬爾代夫度假,就我們兩個,好不好?我們把證領了!”
都到了這個時候,她心裏盤算的,依然想從我這裏榨取資源去填補周強那個無底洞。
我輕輕格開她的手, “李倩,不必了。”
我的聲音平靜無波,
“必須終止。另外,我會以齊氏集團總裁的身份,正式發布公告,說明我齊家與李家解除所有商業捆綁及婚約。你好自爲之。”
聽到“解除婚約”四個字,李倩徹底慌了,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,尖聲叫道:
“齊望!你敢!你要是真這麼做了,信不信我這輩子都不會再理你!你再也別想見到我!”
又是這一招。從小到大,只要她不如意,就會用“再也不理你”來威脅我。
曾經,這句話像緊箍咒一樣,讓我一次次妥協、退讓。
我看着她氣急敗壞的臉,微微笑了一下,轉身,拉開辦公室的門。
“剛好,”我頭也不回地說,“我也正有此意。”
“分了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