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幾次顧昭拒絕,其實和家中長輩都說得很清楚,他並非是要守什麼佛門的清規戒律,也並沒有再入空門的想法。
畢竟三年前奉先皇的旨意出家,本就是爲了替當今皇上解難,全當修行罷了。
如今他不過是手上朝堂的事多,兒女情長之事還顧不上,暫時沒這個時間也沒這個精力,和一個陌生人從頭開始磨合相處,想着過段時,等空閒些再說。
但顯然家中長輩不是很信,恨不得用世俗的高官厚祿,錦衣玉食,嬌妻美妾把清心寡欲的世子牢牢拴住。
國喪百禁宴樂,勳爵之家一年不得婚嫁,嬌妻沒有,通房總能安排上的。
就連太後娘娘昨都宣了他去,想從宮裏撥兩個人給他。
今父親定國公也親自提點:
“不過一件小事,你偏要如此自苦,是想做什麼?如何竟要鬧到太後娘娘親自過問,你得清楚,太後是你的姑姑,更是太後!還是你想讓皇家覺得,你這是要挾恩圖報,讓皇上欠着你的人情,把這好事變成壞事?昭兒,這就是你的爲官之道?”
顧昭自審自省,父親提點得很對,若論爲官之道,自己的確不及父親通透。
重點不是他是否在自苦,重點是皇上是否覺得他在自苦,而苦與怨,怨與恨,總是分不開的。
的確是一件小事,是自己想岔了。
所以,此次祖母再重提安排通房的事兒,顧昭沒有像前幾次那樣拒絕,而是問道:
“既是讀書人家的姑娘,不是正妻,她可願意?”
聽這意思,是有鬆動,顧老太太喜出望外,忙道:
“自是願意,怎麼不願意,我把人傳進來,你先瞧瞧,可好?便是這個不好,祖母再給你尋過,定給你尋個中意的。”
回想起剛剛那姑娘大膽而期盼的目光,顧昭覺得她應該確實是願意的,一件小事,還是盡快了結的好,於是道:
“不必再尋了,就她吧,孫兒還有些事得回宮裏,就不打擾祖母歇息了。”
好不容易得了自家孫兒的鬆口,顧老太太趁熱打鐵,連忙問道:
“那便你下次休沐回來,十月初十,安排她給你敬茶,把事過了明路?”
顧昭點點頭,行禮告退,出了門來,原本檐下的姑娘已不見了蹤影。
雪地中,一串腳印從檐下蜿蜒而出,直到院門處又蜿蜒而去。
大雪紛紛灑灑不停,看這腳印,應當是剛走不久。
這麼冷的大雪天,如今事情定下來,有了着落,不用繼續在檐下吹風受凍,對她也算是好事吧?
顧昭取了傘,踩着那蜿蜒的腳印,從風雪中來,到風雪中去。
待出了老太太的福安堂,在那吱呀的雪聲中,顧昭突然想到,自己走的太急,竟連名字都忘記問了。
想要回去再問問,往回走了兩步,又停住了腳步。
算了,過幾就見了,下次再問,也是一樣的。
顧昭離開福安堂的時候,祝青瑜已經走出了定國公府的大門。
雪勢越發急了,冰雪寒氣撲面而來。
章慎的車駕早等着她,見她出來,章慎掀了帷帳下了車,撐着傘,急行幾步來接她,叫道:
“娘子。”
祝青瑜對送行的嬤嬤道了謝,忙朝章慎迎過去,一邊接他手中的傘,一邊道:
“你怎麼下來了,快上去,雪太大了,你可受不得風。”
章慎也朝嬤嬤點點頭打過招呼,這才擁着祝青瑜上了車。
雖是短短幾步,因風雪太大,下車時進了衣領受了寒,章慎一上車就倚着車壁連咳了幾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