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,木屋的煙囪天天冒白煙,混着烤肉的香味飄出老遠,林子裏的鬆鼠聞着味兒,都敢蹲在籬笆上瞅。
格沃夫如今是半大的少年狼了,體型跟成年狼差不多,灰撲撲的毛亮得像緞子,順順溜溜貼在身上。
四肢結實得很,跑起來帶風,撲出去的時候“嗖”一下,連最滑的鬆鼠都能被他一爪子摁在地上,動彈不得。
狼大哥看着跟以前沒大兩樣,還是那副壯實的身板,就是肩膀更寬了,站在那兒跟堵牆似的。
爪子踩在泥地上,能留下深深的印子,跟小矮人穿的木鞋印子差不多大。
前陣子後山的黑熊又來搗亂,扒拉籬笆想偷曬的肉幹,狼大哥沒拿家夥,空着爪子就沖上去了。
也就幾下子,把那黑熊拍得嗷嗷叫,進了鍋。
小矮人們躲在門後瞅着,這才知道,這頭大狼的力氣,比看着嚇人多了。
——事情是一天早上。
那天早上霧還沒散,格沃夫也沒醒。
小矮人們剛把曬好的野豬肉幹收進竹筐,就聽見後院傳來“譁啦”一聲響——是籬笆被撞的動靜。
“不好!”
胡子小矮人丟下手裏的木勺就往門後跑,扒着門縫往外瞅。
這一眼差點把他魂嚇飛:一頭黑熊正站在籬笆外,前爪跟蒲扇似的,正一下下扒拉着籬笆樁,竹條編的籬笆被它扒得“咯吱”響,眼看就要散架。
曬肉幹的木架就在籬笆裏頭,黑紅色的肉幹掛在繩上,油光鋥亮,引得黑熊直咽口水,喉嚨裏發出“呼哧呼哧”的粗氣。
“是那頭熊!”穿藍褂子的小矮人也湊過來,聲音發顫,“上個月偷咱們蜂蜜的就是它!”
幾個小矮人嚇得往門後縮,有個手忙腳亂去摸斧頭,可手抖得厲害,半天沒摸到。
就在這時,院裏傳來“嗷”一聲低吼,是狼大哥。
黑熊正扒得興起,聽見聲音扭頭看,見是頭狼,先是愣了愣,隨即咧開嘴露出黃牙——它比狼大哥還高出半個頭,一身黑毛油亮,看着就更壯實,壓根沒把這頭“小狼”放在眼裏,反而用爪子拍了拍籬笆,像是在示威。
狼大哥沒動,就站在籬笆內側,綠眼睛盯着黑熊,尾巴在身後慢慢掃着。
黑熊被瞅得不耐煩,猛地抬起前爪,“哐當”一聲拍在籬笆上,竹條應聲斷了好幾根,露出個豁口。
它腦袋往前探,鼻子都快碰到肉幹了。
狼大哥動了。
他沒跳,就往前沖了兩步,前爪抓住籬笆樁,猛地一發力——那碗口粗的木樁竟被他生生拔了出來!
黑熊還沒反應過來,就見狼大哥握着木樁,像揮棍子似的橫掃過去,“砰”一聲正打在黑熊的側臉上。
“嗷——!”
黑熊疼得直蹦,半邊臉瞬間腫了起來,鼻血順着鼻子往下淌。
它惱羞成怒,張開大嘴就往狼大哥身上撲,想把這頭不知天高地厚的狼撕成碎片。
可狼大哥比它快多了。
他側身躲開熊爪,手裏的木樁“啪”地砸在黑熊的前腿上,只聽“咔嚓”一聲,像是骨頭裂了的動靜。
黑熊又是一聲慘叫,前腿一軟,差點跪在地上。
這時候它才知道怕了,轉身就想跑。
狼大哥哪能讓它走?追上兩步,一爪子拍在黑熊的天靈蓋上,當場就讓它七竅流血。
之後他們還吃了好幾天的熊肉。
格沃夫也琢磨不透狼大哥到底多厲害。
要是狼大哥真是《三只小豬》裏的,能一口氣吹翻木屋
……嘶,狼大哥現在有這本事了?
他瞅着木屋的木頭牆,又瞅瞅狼大哥喝水時鼓鼓的腮幫子,覺得有點懸,又有點信。
在矮人這兒住了幾個月,日子過得那叫一個和諧。
小矮人們還是老樣子,天一亮就扛着筐出門,日頭落山前準回來,筐裏裝着采的野果、砍的柴火,偶爾還有幾只肥野兔——不過跟狼大哥帶回來的比,那真是小巫見大巫。
格沃夫和狼大哥也不是白吃白住。
自打他們來了,矮人的飯桌上就沒斷過肉。
狼大哥出去捕獵,十回有九回不空着手,要麼是肥得流油的野兔,要麼是壯實的野豬,偶爾還能拎回只火雞,羽毛紅得跟團火似的。
他有時空着手就出去,有時揣着小矮人的斧頭,方便劈柴。
也就十幾天的功夫,狼大哥還摸到了之前偷醬油的鎮子,又順了幾件人類的衣服。
現在他偶爾穿上,站在那兒跟個高大的漢子似的,就是爪子藏不住,總把袖口撐破。
小矮人們都胖了點,臉蛋子圓嘟嘟的,以前總皺着的眉頭,現在舒展多了。
肉多了,飯桌上就熱鬧起來:早上烤野豬肉幹,嚼着“咯吱咯吱”響;中午燉肉羹,稠乎乎的,能泡面包吃;
晚上用剩下的肉湯煮土豆,土豆吸飽了肉香,面面的;連黑麥面包都敢抹厚厚的蜂蜜了,甜得能粘住嘴。
有個心靈手巧的小矮人,還學了新花樣:把狼大哥帶回的野雞肉剁成餡,裹在面皮裏烤,烤得外皮焦脆,咬一口直冒油,外焦裏嫩的。
格沃夫一次能吃三個,吃完還吧唧嘴,纏着再要。
格沃夫的日子過得跟養尊處優的貓似的。
要是擱在弱肉強食的野林子裏,他這性子就是個蛀蟲,可狼大哥樂意慣着他,有啥好肉都先給他留着。
當然,這也是沒到真正的少年時期,真長硬了翅膀,哪能老老實實在家待着。
他每天除了吃肉就是鍛煉身體。
早上睡到太陽曬屁股,起來就着小矮人熬的肉粥啃面包,粥裏有肉丁,十分香。
吃完就溜達到屋後的空地上鍛煉——其實就是磨爪子,對着樹幹咔咔撓;磨牙,叼着塊硬木頭使勁啃;
要麼就撲蝴蝶,追鬆鼠。
有一回運氣好,還真逮着只肥野兔。
事情是這樣的——下午,格沃夫蹲在籬笆根下曬太陽,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掃着草葉。
狼大哥出去捕獵了,小矮人們扛着筐去采野果,屋裏靜悄悄的,只有灶膛裏的餘燼偶爾“噼啪”響一聲。
他打了個哈欠,正琢磨着要不要回屋再睡會兒,忽然聽見籬笆外的草叢裏傳來“窸窸窣窣”的動靜。
耳朵一豎,眼睛瞬間亮了——是兔子!
那野兔肥得像個毛球,灰棕色的皮毛在晨光裏泛着光,正低着頭啃籬笆邊的嫩草,耳朵耷拉着,壓根沒察覺旁邊藏着個“獵手”。
格沃夫心裏“怦怦”跳,爪子下意識地蜷起來,指甲尖輕輕摳着泥土。
也是時候抓一只兔子,驗證自己的身體強度了。他想着。
他的肚皮貼着地面,一點一點往前挪。
草葉劃過鼻尖,癢癢的,他卻不敢動,眼睛死死盯着野兔。
離着還有三步遠時,野兔像是察覺到了什麼,猛地抬起頭,耳朵“唰”地豎了起來。
而耳朵豎起來的同時,只見一陣灰風,整只野兔就被格沃夫抓住了。
……
日子依舊熱熱鬧鬧的。
狼大哥早上出去捕獵,格沃夫有時跟着,也全當鍛煉;
有時懶得動,就留在家裏,跟小矮人們瞎侃。
中午圍着桌子吃飯,狼大哥埋頭苦吃,腮幫子鼓鼓的;
格沃夫就聽小矮人們嘮嗑,說的都是林子裏的新鮮事:哪片坡有兔子窩,哪棵樹住着狼,翻來覆去就這些,從沒聽過啥魔法的事兒。
晚上坐在壁爐邊,格沃夫閒得慌,就給他們講《西遊記》。
“講故事?”胡子小矮人停下手裏的活,眼睛一亮,“是講森林裏的事嗎?”
“不是,是很遠很遠的地方,有個和尚要去西天取經。”格沃夫清了清嗓子,爪子在空中比劃着
他說有個猴子會七十二變,能上天入地;有個大胖子挺着肚子,扛着耙子;還有個和尚騎着白馬,一路往西去。
小矮人們手裏的活全停了,一個個往前湊了湊。
穿藍褂子的把毛線針往腿上一放,忘了織圍巾;
最矮的那個幹脆爬到桌子底下,只露出個腦袋,眼睛瞪得溜圓。
最胖的那個還悄悄往狼大哥身後縮了縮——大概是被妖怪嚇着了。
而狼大哥聽着格沃夫說得,也跟着高興,時不時用爪子拍地板,“咚咚”響,震得木凳“吱呀吱呀”叫,跟快散架似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