束彥昭在朝堂上剛與太子爭論了一番,此刻正心煩意亂地思慮着後續對策。
猛然間,一聲清脆大膽的喊聲從身後傳來,將他的思緒驟然打斷。他心中頓時涌起一股惱怒,緩緩轉過身,一張依舊可見俊逸的面龐微沉微,呵斥道:"放肆!本將軍從未丟過……",但"女兒"二字卻像被什麼東西堵在了喉嚨裏,怎麼也說不出口。
何美心見這將軍面色不善地盯着她們母女,心中一陣害怕。輕扯林言是的衣襟低聲道:“你這孩子怎的如此魯莽!”
然而,林言星卻絲毫不懼。她嬌美的臉龐繃得緊緊的,一雙烏亮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束彥昭。
耳邊的碎發被風吹起,清麗絕倫的容貌,竟有傾城之姿。
束彥昭的眼眶瞬間紅了,喉嚨裏涌上一陣哽咽。這姑娘,和他早逝的發妻溫傾城年輕時有八分相似!
尤其是此刻這般倔強嚴肅、虎着小臉的模樣,更是像了十成十!
十五年前那場慘烈的生產,妻女雙亡的錐心之痛瞬間涌上心頭,血色仿佛又蒙上了他的雙眼。
他毫不懷疑,眼前的姑娘就是溫傾城爲他生下的女兒!
他嘴唇哆嗦着,腳步踉蹌地一步步朝林言星走去,停在她面前。雙手顫抖地伸出來,指尖輕輕撫過她瑩滑的小臉,聲音哽咽得不成樣子:"是……是我的女兒……定是我的女兒……"
林言星仰頭,認真地問道:"你就不怕我騙了你?"
"不會……你和你娘太像了……你竟然沒死……"束彥昭哽咽着,有些手足無措,"傾城……我們的女兒還活着……"
他想抱抱面前的姑娘,可她已經長這麼大了,又覺得有些唐突和不合適,手臂僵在半空,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。
就在這時,一名打扮得珠翠環繞、富貴逼人的中年美婦從府內款款走出,身後跟着數名丫鬟婆子。
“將軍回來了?怎的不進府?”
束彥昭緩緩轉過身來,聲音帶着難掩的激動與哽咽:“寧安……我、我與傾城的女兒沒死!”
然而,寧安公主卻仿佛未曾聽見這話一般,看到束彥昭側過身露出剛剛被他高大身躺擋住的嬌小身影時。臉上驟然掠過一絲驚恐,身子不受控制地倒退了兩步。
“公主!”身後的老嬤嬤連忙上前扶住她。
“像,太像了……太像溫傾城了!不是母女雙亡,早已下葬成枯骨了嗎?”寧安公主喃喃自語,眼神渙散,“難道這真是溫傾城的女兒?”
“公主!”老嬤嬤用力攥了攥她的手臂,低聲提醒,“莫慌。”
寧安公主這才回過神來,強壓下臉上的異樣,定了定神,邁步朝着門外的父女倆走去,目光如炬,死死鎖在林言星身上。
邊走邊玩沉聲說道:“將軍,這姑娘的確與溫夫人極爲相似。但當年溫夫人難產,母女二人皆已入葬祖陵,此事有目共睹。這姑娘的身份,還需從長計議,仔細確認才是。”
“夫人說得是。走,孩子,咱先回府。”束彥昭雖應了寧安公主的話,眼底卻仍滿是對林言星的疼惜,只當她是自己失而復得的親生女兒,伸手便想牽住她的手。
可林言星卻側身避開,轉頭望向身旁立着的何美心:“娘,我們一起進去。”
束彥昭與寧安公主這才注意到她。
何美心躬身施了一禮:“將軍、公主,民婦何氏,是星兒的養母。”
“多謝何夫人將小女撫育成人。”束彥昭心頭一暖,當即說道,“往後何夫人便隨星兒一同住進將軍府吧,從今往後,咱們便是一家人,將軍府也是您的家。”
何美心卻輕輕搖頭,婉言謝絕:“將軍不必如此。民婦自己開了家小鋪子,足以養活自己,便不必叨擾將軍府了。若星兒當真是將軍的女兒,您只管照看好這孩子,民婦便安心了。”
“娘!我要你陪我!”林言星不想與何美心就此分開,拉住她的衣袖不肯鬆手,滿臉不情願。
何美心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,溫聲勸道:“星兒聽話。娘若住進將軍府,府中規矩繁多,咱的鋪子便無人打理了。你若是想娘,隨時出府來看我便是,娘一直都在。”
寧安公主站在一旁,神色未變,只淡淡開口:“何夫人,先進府再說吧。這孩子的身份尚未最終確認,後面的事,咱們再慢慢商議不遲。”
何氏見狀,便不再推辭,點頭應下。
一行人在過往百姓好奇的目光注視下,緩緩踏入了將軍府。
寧安公主走在最前面,衣袂飄飄,面色卻晦暗不明,那雙眸子深不見底,讓人猜不透她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麼。
一行人穿過外院,徑直踏入正廳。
“何夫人請坐。”束彥昭見何美心拘謹地立在一旁,連忙溫聲招呼,眼底滿是對這位養大女兒恩人的感激。
隨即,束彥昭目光轉向林言星,語氣溫和卻難掩急切:“孩子,你怎會知道自己是我的女兒?是誰告訴你的?”
林言星不慌不忙,抬手從頸間解下那枚系着紅繩的玉墜。
束彥昭見狀,猛地起身上前一步,一把接過玉墜,指尖都在微微顫抖。“這是……這是你母親孕期,爹爹親手爲你刻的!”他摩挲着玉墜上熟悉的紋路,聲音哽咽,“可當年你母女二人下葬後,我在你娘的遺物中翻遍了,都沒找到它……原來,原來你娘竟在臨死前,把它給了你……”
話音未落,他猛地回過神來,神色驟然一沉——若溫傾城當真難產而死,哪還有力氣將玉墜系在女兒身上?這裏面定有蹊蹺!
“柳明陽!”
“屬下在!”話音剛落,一名身着勁裝的侍衛便應聲進廳,單膝跪地聽令。
束彥昭沉聲道,“當年給先夫人接生的穩婆,還有那些早已出府的婆子丫鬟,都給本將軍找回來!重新徹查當年夫人生產的真相!”
“屬下遵命!”柳明陽領命,當即退了出去。
上座的寧安公主始終一言不發,靜靜看着眼前這一幕,直到聽見“徹查真相”四字,她眼底寒光一閃,握着扶手的手指悄然收緊,神色愈發難辨。
這時,一名小丫鬟端着一盆清水走進來,原是給束彥昭淨手用的。她見廳中氣氛凝重,衆人神色各異,不敢多言,只想悄悄將水盆放在角落的盆架上。
“把水端過來。”束彥昭頭也未抬,沉聲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