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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冷宮被折磨致死時,才知道我是好孕文裏絕嗣男主的原配。
傅盛衡在我家族扶持下登基後,遲遲沒有子嗣。
直到好孕體質的女主宋阮阮入宮,一胎八寶,母憑子貴。
已年老色衰、家族失勢的我,不但被迫讓出後位。
傅盛衡還在宋阮阮的挑撥下,誅了我十族。
再睜眼,我又回到了傅盛衡剛登基的時候。
我立刻從民間聘了一個漂亮又能生養的寡婦。
又主持選秀,不管高矮胖廋、美醜老幼,只要能生,都通通塞入後宮。
十五年後,宮中不但百花齊放,還有了三十位皇子二十五位公主。
這時,野心勃勃又年輕貌美的宋阮阮入宮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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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這一批秀女中,宋阮阮也是極爲出挑的。
唇不點自朱,眉不描自黛。
盈盈不堪一握的小腰,偏偏又生得豐乳肥臀的好身材。
根據我這十五年來的經驗,不由贊嘆:
“陛下,這姑娘漂亮,而且一看就好生養。”
這長相也是傅盛衡喜歡的類型,但他只是順着我的目光淡淡看了一眼。
傅盛衡下意識扶了扶腰,嘴角一抽:
“朕已年近不惑,膝下兒女成群,再過幾年都能抱孫子了,還霍霍小姑娘做什麼?”
看着傅盛衡眼下隱約的烏青,我哪裏會不明白?
光是宋阮阮入宮前幾個月,與她性格相同、模樣相似、愛好相仿的女子,
我就前前後後帶了二十幾人入宮,在傅盛衡面前晃悠。
起初傅盛衡還有興致,納了幾個入宮,榮寵了一段時間。
現在,怎麼也有點審美疲勞了。
我體貼道:
“陛下近來忙於朝政,辛苦勞累,林貴妃宮裏備了大補湯,張才人燉了養生粥,還有......”
我正忙着替後妃邀寵,階下宋阮阮清脆如銀鈴般的聲音打斷了我。
“臣女宋阮阮拜見陛下,願陛下長樂無極。”
當即,便有禮官訓斥她:
“大膽,爲何不拜皇後娘娘?規矩是怎麼學的?”
宋阮阮不慌不忙,面上反而飛起兩朵紅雲:
“臣女知錯,只因初見帝顏,驚爲天人,這才殿前失儀。”
她盈盈下拜,不卑不亢,又恰有一份少女我見猶憐的嬌羞。
傅盛衡果然眸色微深。
不等宋阮阮高興,便聽得一聲訓斥:
“既然連禮儀都學不好,那也不必入宮了。”
宋阮阮懵了,顯然沒想到事態會這樣發展。
前世她選秀入宮的時候,便是用這般天真不知世事的模樣,一下吸引了快有老人味的傅盛衡。
所以,在過去十五年舉行的四次大選、十四次小選中,每年都會出現一個這樣天真又滿心滿眼都是傅盛衡的少女。
傅盛衡的確很是受用。
但第一個天真少女,請安時頂撞太後,給太後氣中風了。
第二個天真少女喜歡和傅盛衡拌嘴,起初是情趣,可每每傅盛衡都吵不過尖牙利嘴的她,遂失寵。
第三個少女滿心滿眼都是傅盛衡,傅盛衡不再對她專寵後,她差點刺殺成功傅盛衡。
面對宋阮阮,傅盛衡顯然已經有了心理陰影。
宋阮阮泫然若泣,這次卻禮數周全道:
“臣女拜謝陛下、皇後娘娘,願陛下與娘娘福壽安康。”
我尚在暗喜時,一只喜鵲落在了宋阮阮肩頭。
只聽傅盛衡的聲音響起:
“罷了,禮數還算周全,喜鵲臨門,你是有福之人,便留在朕身邊吧。”
天殺的,不愧是女主光環。
大選之日,禁軍裏三層外三層的,究竟哪裏飛進一只鳥來。
2
傅盛衡這一世什麼女人沒見過,卻還是像前世一樣,
在寵幸宋阮阮後,食髓知味,椒房專寵。
我心中漸漸不安,前世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涌入腦海。
我臨死前,宋阮阮挺着孕肚,在一衆宮人簇擁下來看我。
她穿着火紅的狐裘,眉眼間是藏不住的春風得意。
“姐姐,你何苦和我爭呢?不過是徒惹陛下厭煩。”
“我是天命之女,好孕女主,生來便是要母儀天下,爲真龍天子開枝散葉的,而你......”
她湊近些,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,一字一句,如同詛咒:
“你這種色衰愛弛的糟糠之妻,注定是要被狡兔死走狗烹的。”
“不過,還是要謝謝你和你的家族,汲汲營營一輩子,給我和我的孩兒們做嫁衣。”
何止是做嫁衣?!宋阮阮以防止外戚幹政爲由,把和我謝家沾點關系的人都趕盡殺絕。
家族數百口人,門生故舊上千人......
這一世,我苦心經營十五年,絕不允許她踩着我的屍骨上位!
次日,便是初一的晨昏定省日。
宋阮阮被宮人引進來時,殿內正是一片和樂融融。
妃嬪們三五成群,有圍着牌桌摸牌的,有坐在窗邊低聲談笑的,
還有捧着茶盞品評新進貢的香茗的,氣氛輕鬆愜意,仿佛只是尋常人家的姐妹聚會。
外向的蘭昭儀眼尖,最先瞧見了被領進來的宋阮阮。
她主動迎了上去,親昵地拉住宋阮阮的手,上下打量着:
“這位便是新來的宋妹妹吧?果然是好模樣,水靈靈的,我見猶憐。”
宋阮阮看着蘭昭儀與她七分相似的面容,一雙美眸瞪得極大,隨即甩開了蘭昭儀的手。
她環顧四周,聲音難以置信:
“陛下居然在我入宮前,就找了這麼多替身?難道他也重......”
“重什麼?”
一旁的蓮修容慵懶地倚着軟枕,好奇道:
“宋妹妹方才說......替身?誰是誰的替身?”
宋阮阮的目光如同受驚的小鹿,惶然地掃過在場每一位妃嬪的臉。
蘭昭儀的明媚,蓮修容的清冷,林貴妃的雍容,還有其他或嬌俏、或溫婉、或豔麗的陌生面孔。
這些面容,或多或少,竟都與她有着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相似之處。
宋阮阮失態地後退半步,幾乎是脫口而出:
“你們......你們都是傅盛衡的女人?他居然......他居然背叛我!”
我哪裏還不明白,宋阮阮也重生了,並且還不清楚如今後宮的情況。
前世,她入宮時,傅盛衡還守着與我一生一代一雙人的誓言,空置六宮。
所以,她現在看見這麼多妃嬪,才會如此震驚。
宋阮阮輕咬下唇:
“我要找傅盛衡說清楚,他重生後不先來找我,反而納了這麼多女人!”
3
此言一出,原本還有些細微談笑聲的殿內,霎時間靜得落針可聞。
資歷最深的林貴妃緩緩放下手中的茶盞,美眸中閃過一絲不悅:
“宋美人,你方才說的是什麼話?陛下是天下之主,理應雨露均沾,何來背叛一說?”
“再者,你在皇後娘娘與諸位姐妹面前,直呼陛下名諱,如此大不敬,當罰!”
林貴妃並未立即下令發落,顯然是在等待我示下。
宋阮阮卻挺直了脊背,毫不畏懼地迎上林貴妃的目光:
“你憑什麼這麼和我說話!只有我才是陛下的真愛!你們懂什麼!”
坐在窗邊一直安靜品茗的淑妃忽然輕笑出聲,她放下茶盞,語氣漫不經心:
“宋美人這話說的,難道陛下對咱們姐妹都是虛情假意了”
她頓了頓,上下打量着宋阮阮,眼神裏帶着幾分憐憫:
“妹妹入宮也快半月了吧?怎麼承寵這麼久,你這美人位分,連一階都沒動過?”
其實並非傅盛衡不想給她升位分,實在是後宮編制要滿了。
美人、才人這類低階位分並無定數,可再往上的位份皆有定額。
三宮六院幾乎都已住滿,傅盛衡便是想立刻抬舉她,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出合適的空位來。
宋阮阮被淑妃這番話噎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,隨即,她抬起手腕,露出腕間一只水頭極好的陽綠翡翠鐲子。
“樹大招風,陛下這是爲了保護我!這鐲子便是陛下親自賞賜的,說見它如見君心!”
她這話音剛落,坐在一旁一直看熱鬧的蓮修容忽然“噗嗤”一聲笑了出來。
她慵懶地伸出自己的皓腕,那上面同樣戴着一只陽綠翡翠。
但明顯比宋阮阮手上那只高出了不止一個檔次。
“哎呀,我還說陛下賞我的那批料子,我挑剩下的邊角料去哪了呢!”
“原來是匠人們手巧,將就着磨出了個鐲子,賞給妹妹你了呀?”
殿內不知是誰先沒忍住,發出一聲極低的竊笑。
宋阮阮那只戴着鐲子的手,僵在半空,收也不是,不收也不是,臉上的血色褪得幹幹淨淨。
只見她忽然捂住自己的小腹,眉頭緊蹙,聲音驚慌:
“啊......我的肚子好痛!我、我定是動了胎氣!快!快去告訴陛下!”
我端坐於上首,聞言眉梢幾不可察地一挑。
就算她宋阮阮是好孕體質,能一發中獎,這入宮才堪堪半月,
脈象都未必能摸得出來,她此刻就敢如此篤定地宣稱懷孕?
我並未點破她那點小心思,只沉聲吩咐道:
“還愣着做什麼?沒聽見宋美人說不適嗎?快,去請太醫來仔細診治。”
“再去個人,將此事稟告陛下,就說宋美人身子不適,疑似有孕動了胎氣。”
一旁的蘭昭儀立刻道:
“還是皇後娘娘心善,處事公允,對皇家子嗣最是重視。”
宋阮阮見我去請太醫和皇帝,非但沒有安心,反而就勢哭喊起來,
聲音愈發淒楚,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:
“我的身體一向強健!爲何偏偏在皇後娘娘的鳳儀宮待了這半響,就突然動了胎氣?”
“皇後娘娘......您、您爲何要如此狠心!!您若是看我不慣,沖着我來便是,爲何要傷害陛下的皇嗣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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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靜靜地看着她表演,待她哭聲稍歇,才緩緩開口:
“宋美人的意思是,覺得本宮害了你的孩子?”
宋阮阮伏在地上,肩膀微微聳動,泣聲道:
“臣妾不敢妄言!只是......只是中宮多年無所出,如今見臣妾或許有幸懷上龍裔,心生嫉恨,也是......也是人之常情啊!”
殿內衆妃聞言,神色各異。
我並不動怒,反而輕輕嘆了口氣,語氣甚至堪稱耐心:
“宋美人多慮了。本宮身爲中宮皇後,這後宮所有的皇子公主,無論生母是誰,名義上皆喚本宮一聲母後。”
“姐妹所出,本宮皆是嫡母,一視同仁,何來嫉恨一說?皇家子嗣繁盛,本宮高興還來不及。”
我這話在心中有鬼的宋阮阮耳中,卻完全變了味道。
她抬起頭,眼神警惕:
“你想抱養我的孩子?!做夢!我的孩子只能有我一個母親!誰都別想搶走!陛下答應過我的!”
話音剛落,殿外便傳來內侍清晰響亮的通傳聲:
“陛下駕到——”
一時間,殿內所有妃嬪,都紛紛起身,目光聚焦於門口。
宋阮阮眼中閃過一絲狠絕,她猛地伸出手,一把抓住我的手腕。
緊接着,她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,拽着我的手,整個人以一種極其誇張的姿勢向後倒去。
小腹不偏不倚,“砰”地一聲撞在了旁邊堅硬的紅木桌角上!
“啊——!”
傅盛衡大步流星走進來時,看到的正是我推宋阮阮。
而宋阮阮捂着腹部,淚眼婆娑,楚楚可憐。
“阮阮!”
傅盛衡臉色一變,快步上前,在宮人攙扶前搶先一步將宋阮阮攬入懷中。
宋阮阮立刻如同找到了主心骨,柔弱無骨地靠在他懷裏,
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,聲音破碎而絕望:
“陛下......我們的孩子沒了!是臣妾沒用,沒能護住他......”
“皇後娘娘害我動了胎氣還不夠,竟然還要親手推我!”
她一邊說,一邊用那種心碎欲絕的眼神望着傅盛衡。
傅盛衡眉頭緊鎖,立刻喝道:
“太醫!快!”
早已候在一旁的太醫連忙上前,跪地請脈。
片刻後,太醫額角滲出細汗,聲音帶着幾分不確定與惶恐:
“回、回陛下,宋美人月份實在太淺,臣也不敢十分斷定,但確有血虧之兆......”
傅盛衡的臉上瞬間籠罩上一層陰霾,他摟着宋阮阮的手臂收緊,語氣痛惜:
“是朕不好,朕沒有保護好你和孩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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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阮阮抽泣着,趁機上眼藥:
“不怪陛下,是臣妾不好,宮裏的姐妹們似乎都不喜歡臣妾,臣妾......臣妾好害怕......”
她說着,怯生生地環視了一圈周圍神色各異的妃嬪。
傅盛衡看着懷中哭得梨花帶雨的美人,眉宇間極快地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耐。
這十五年來,他周旋於各色美人之間,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會被眼淚輕易打動的年輕帝王。
面對這位新寵,他熟練地安撫道:
“莫怕,有朕在。你受了委屈,朕給你晉位分可好?便晉爲容華,讓你安心養身子。”
一直靜觀其變的我,適時開口:
“陛下,宮中容華六位,早已滿額。”
傅盛衡頓了一下,改口道:
“那就晉爲婕妤。”
我再次提醒,語氣依舊恭敬:
“婕妤之位四人,亦已滿。”
傅盛衡只得無奈地拍了拍宋阮阮的背,溫聲道:
“位分之事暫且擱置,朕定會給你最好的賞賜,綾羅綢緞,珠寶古玩,隨你挑選,定讓你順心如意,可好?”
然而,這番安撫並未讓宋阮阮滿意。
她要的可不只是這些!
她淚眼朦朧地看着傅盛衡,聲音委屈:
“賞賜?誰稀罕那些東西!傅盛衡!你看不出這個賤婦在故意爲難我嗎?”
“你若是真心愛我,在乎我們的孩子,你就該爲我做主!”
“我要你廢了她!廢了這個推倒我、害死我們皇嗣的毒婦!”
此言一出,滿殿皆驚!
廢後?!
就連傅盛衡都目光沉沉地看着宋阮阮,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肅:
“胡鬧!廢後乃是大事,豈容你如此兒戲妄議!”
“朕念你傷心過度,口不擇言,此次不予追究。”
宋阮阮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,她掙扎着從傅盛衡懷裏抬起頭,臉上滿是震驚與崩潰:
“你竟敢如此對我?!這是你期盼了那麼久的第一個孩子啊!”
她突然冷笑一聲,環視着那些與她容貌相似的妃嬪,眼神輕蔑:
“看看你找的這些贗品,這個學我蹙眉,那個效我淺笑,東施效顰,令人作嘔!”
“你說過!你連命都可以給我!還會爲了我廢了這個賤人,空置六宮!”
宋阮阮沒注意到傅盛衡愈發鐵青的臉,而是伸手指向我,帶着穩操勝券的篤定:
“盛衡,我還會給你生很多很多聰明漂亮的孩子。”
“這個不會下蛋的母雞和我,告訴我,你選誰?”
還不等傅盛衡發作,門口內侍稟報:
“陛下、娘娘,太子、三皇子、十三皇子、十四皇子、二十公主、三十三皇子來請安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