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跟江馳復婚的這半年,我成了圈子裏公認的“懂事太太”。
慶功宴上,有人半開玩笑地問江馳:“你這輩子做的最虧本的買賣是什麼?”
江馳晃着手裏的紅酒杯,眼神卻不受控制地飄向了角落裏的林優。
旁邊的合夥人喝高了,大着舌頭起哄:
“這還要問?江總最大的虧本買賣,肯定是當年弄丟了咱們的小師妹,最後卻吃回頭草復了婚唄!”
“當初爲了林優,江總可是連這公司都差點不要了,誰知道架不住某些人拿家世壓人,非要死皮賴臉地占着位置!”
包廂裏的空氣凝固了幾秒,江馳皺了皺眉,似乎怕我像以前那樣當場掀桌子,下意識想要開口阻攔。
但我只是靜靜地切着盤子裏的牛排,嘴角甚至還掛着得體的笑。
“江馳你放心,大家都喝多了,開玩笑而已,我不介意。”
我也確實不介意。
畢竟,爲了這最後一點體面,我已經把籤好字的離婚協議書壓在了書房藏書的最底層。
這一次,不用他趕,我會走得淨淨。
......
“許念,你最近是不是太安靜了?”
代駕還沒來,江馳靠在邁巴赫的後座上,扯鬆了領帶,突然問了我一句。
我低頭回着微信,眼皮都沒抬:“安靜不好嗎?你以前總嫌我吵。”
“我是覺得你不對勁。”他語氣裏帶着一絲煩躁。
我關掉手機屏幕,側過頭看他,沒說話。
這種沉默讓江馳更不自在,他揉了揉眉心,那股莫名的火氣又上來了。
“復婚前我就跟你說過,林優哪怕結婚了也是我師妹,她在國外的那個出了問題,精神狀態很不好,我不可能不管她。”
“今晚帶她來,也是爲了讓她散散心。我和她清清白白,你別又在大庭廣衆下給我擺臉色。”
他的耐心總是很少,尤其是在面對我的時候。
“我知道,”我聲音很平,像是在說別人的事,“當初創業初期,如果不是林優幫你偷出了那份競標數據,江越科技早就倒閉了,她是你的恩人。”
江馳愣了一下,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順從地接過話茬。
“你知道就好。”他鬆了口氣,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,“我對她,更多的是責任和愧疚。”
愧疚?
同樣的借口,聽第一次是解釋,聽第一千次就是笑話。
因爲這份“愧疚”,復婚後,他把林優安排成了特別助理,辦公室就在他隔壁。
因爲這份“愧疚”,我們的結婚紀念晚餐,林優一個電話說家裏停電害怕,他就把我扔在餐廳整整三個小時。
因爲這份“愧疚”,他們可以肆無忌憚地共享同一個保溫杯,而我多問一句就是“心髒的人看什麼都髒”。
直到那次我去公司送文件,撞見他們在休息室裏,林優衣衫不整地坐在他腿上哭,而他在耐心地吻去她的眼淚。
那一刻,我惡心得想吐。
我提了離婚,搬出了那個家。
可命運弄人,還沒等手續辦完,我弟弟在工地上出了重大事故,如果不賠付巨額違約金,就要坐牢。
那筆錢,只有江馳拿得出來。
所以我回去求了他。
我還記得那天江馳坐在老板椅上,居高臨下地看着我,眼神裏全是嘲弄:
“許念,當初鬧着要走的是你,現在求着回來的也是你。”
“想復婚可以,但你要記住,林優受不得,你最好收起你那些大小姐脾氣。”
我咬着牙,在他輕蔑的注視下,籤了復婚協議。
我們又睡在了一張床上,卻像是睡在兩個墳墓裏。
就像今晚。
“江總......我的頭好暈。”
林優被同事扶着走出了酒店大門,經過我們車邊時,腳下一軟,整個人往江馳懷裏栽去。
同事一臉尷尬:“江總,林優她酒精過敏,剛剛不小心喝了一杯果酒,現在有點起疹子了,我沒車,這......”
林優虛弱地抬起頭,眼神迷離,帶着鉤子:“師兄,我好難受,我想吐......”
她像是沒看到坐在車裏的我一樣,手緊緊抓着江馳的袖子。
江馳看着她脖子上泛起的紅點,又看了看車裏的我。
他表現出的那種熟悉的猶豫,再一次像針一樣扎進我心裏。
若是以前,我早就沖下去把林優拉開,大罵她不要臉。
但這次,我只是降下車窗,平靜地說:“既然她不舒服,你就送她去醫院吧。”
江馳顯然沒想到我會這麼大度,眼神裏閃過一絲錯愕,隨即變成了某種如釋重負。
“那你呢?”
“這裏好打車,我自己回去。”
我晃了晃手機,其實叫車軟件還沒打開。
江馳把林優扶進後座,關車門前,他深深看了我一眼:
“那你到家發個信息。明天是你弟弟案子開庭的子,我會安排律師過去,晚上回家吃飯。”
車子啓動,尾燈在夜色裏拉出兩條紅線,很快消失不見。
沒有任何意外,那一晚,江馳沒有回家。
但我也沒有像以前那樣,守着一盞孤燈等到天亮。
我睡得很沉。
因爲這是我在這個家,待的最後幾天了。
等弟弟的案子一結,我就能帶着早就收拾好的行李,徹底滾出他和林優的世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