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
妻子突然病重,我發現她隨身攜帶的香囊裏多了張可疑的黃符。
她說是這是她的貼身護衛爲她一步一叩爲她求來的護身符,譏諷我不如一個下人體貼。
我覺得奇怪,趁她睡着了偷偷檢查,發現那竟是一張索命符,佩戴此符超過三天必死無疑。
我動用家族秘法,不惜自損十年元壽,爲妻子解咒,才終於挽回妻子的性命。
嶽父嶽母知道這件事後大怒,將那貼身護衛活活打死。
妻子醒來後得知此事,沉默良久,最終只說了句他死有餘辜。
可一年後,她卻拎着棍子,活生生將我打死
“江茗不可能害我!那張黃符是他千辛萬苦求來的!怎麼可能是索命符!”
“一定你出於嫉恨,才說謊害死了他!”
“你這個惡毒的賤人,我要你給他償命!”
再睜眼,我回到了發現妻子香囊裏的黃符這天。
我抿唇輕笑,道:“有這平安符的庇佑,夫人你的病一定會好起來的,你一定要將它貼身帶好。”
1
“霽雲你在說什麼?之前你不是還說這是一張索命符嗎?”
“怎麼又變平安符了?”
嶽母站在一旁,滿臉驚訝。
我撫摸着香囊上流光溢彩卻暗藏玄機的附文,勾唇輕聲道:“是我看錯了,這確實是平安符。”
這可是世上最毒的索命符,只要三天,就能把一個健康的大活人害成一具氣息全無的屍體。
如今向晝雪已然着了道,只餘下三日可活。
嶽母皺眉:“可你昨日明明說......”
“咳咳咳!”
向晝雪突然劇烈咳嗽起來,打斷了她的話。
她蒼白着臉撐起身子,攥緊香囊冷冷開口,“母親,這可是江茗爲我跪行千裏求來的符,怎會是索命符?”
她抬眼盯着我,語氣譏諷,“等我病好,就讓他做我的貼身護衛。”
嶽母大怒:“胡鬧!你如今已經成婚,怎可跟他一個外男拉拉扯扯?!”
我卻微微一笑,打斷了嶽母。
“既然江護衛對她情深義重,不如我自請下堂,給他讓位。”
這句話瞬間震驚了全場。
嶽母一把攥住我的手腕,指甲幾乎掐進我的皮肉:“霽雲!你瘋了嗎?你怎能說出這種話!”
向晝雪顯然沒料到我會這般回應,她愣了一瞬,隨即冷笑出聲。
“呵,欲擒故縱?你以爲這樣就能讓我回心轉意?”
我輕輕掰開嶽母的手指,在她驚愕的目光中說道:“嶽母明鑑,我是真心實意的。既然夫人與江茗情投意合,我又何必做那拆散鴛鴦的惡人?”
“胡鬧!”
嶽母氣得渾身發抖,“霽雲,你別沖動,你可是我沈家名正言順的姑爺!那個賤奴......”
向晝雪突然厲聲打斷,“江茗不是賤奴!”
她轉向我,眼中滿是譏誚,“謝霽雲,你少在這裏裝大度。當初是要不你死纏爛打非要入贅我家,我才不會嫁你,你現在倒學會以退爲進了?”
我望着她因激動而泛紅的臉頰,忽然想起前世她舉着棍子時猙獰的表情。
那時她說的每一個字,都像淬了毒的刀子,將我的心捅得千瘡百孔。
“夫人多慮了。”
我笑得溫和,“我只是覺得,既然江茗能爲妻子跪行千裏求符,這份情意實在令人動容。不像我,連妻子病重都束手無策。”
向晝雪神色微變,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香囊上的繡紋。
那裏面藏着的黃符正散發着常人看不見的黑氣,絲絲縷縷纏繞在她的手腕上。
她狐疑地打量我,似乎想從我臉上找出破綻。
我坦然迎上她的目光,甚至體貼地替她掖了掖被角:“妻子好生歇着,這平安符可要貼身戴好。”
走出房門時,我聽見向晝雪在身後冷哼:“裝模作樣!”
廊下的海棠開得正豔,我伸手折下一枝。
前世我爲解這符咒折損十年陽壽,換來的卻是棍棒加身、一屍兩命。
這一世,我倒要看看,沒有我出手相救,她向晝雪能撐到幾時。
2
次日,府裏的流言如毒蛇般蔓延開來。
“聽說了嗎?姑爺嫉妒江茗,竟給小姐下了咒!”
“難怪小姐病得蹊蹺,原來是被枕邊人害的!”
“江茗爲了救小姐,可是跪行千裏去求的高僧,這才求來一張平安符。”
我站在回廊下,冷眼聽着下人們的竊竊私語。
不用猜也知道,這些流言是誰的手筆。
“謝霽雲。”
一道陰冷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。
我轉身,向晝雪披着外衫站在廊下,面色蒼白,唇邊卻噙着一抹若有似無的冷笑。
我憤憤看着她,問道:“你爲什麼要讓人傳這些謠言,我已經主動讓位了,這還不夠嗎?”
向晝雪低笑一聲,俯身湊近我耳邊,溫熱的氣息拂過我的耳畔:“不夠。”
她道:“我要和江茗風風光光在一起,他的身上不能有一點兒污點。”
“向晝雪。”我感到荒謬又心寒,袖中指尖攥緊,咬牙道,“你會遭報應的。”
她譏諷一笑,道:“報應?謝霽雲,這是你上輩子欠他的!”
我聞言心中一震,原來,她竟然也重新了。
她盯着我,眼底翻涌着恨意:“這一世,我要風風光光的嫁給他,而你......”
我被她陰冷的目光逼得不自覺向後退了幾步,後背抵上冰冷的廊柱。
“不,我不欠他的,我也不欠你的!”我厲聲道,兩世委屈讓我忍不住紅了眼眶。
看到我這幅摸樣,向晝雪怔了一下,眸中的冷意莫名散了幾分。
她有些遲疑的開口:“你......”
“啊,是姑......姑爺!”
不遠處,端着藥碗走來的江茗的聲音突然響起。
他一副見到我就害怕的摸樣,哭着撲進向晝雪的懷裏。
向晝雪將他護着,看向我的目光重新冷了下來。
“別怕,再過幾日,你就是這個府內名正言順的姑爺!他只配當仆人伺候你。”
江茗的眼裏快速劃過一抹得意的神色,可語氣還是一副膽怯的摸樣:“小姐,別這麼說,我配不上您。”
向晝雪眉眼溫柔,輕輕吻上男人的額頭。
“你爲我付出了這麼多,這個位置合該是你的,不要妄自菲薄。”
我不想再繼續看他們演戲,冷聲道:
“好啊,那夫人可要好好養病,千萬別辜負了江茗的‘一片真心’。”
向晝雪眸色一沉,似乎察覺到了什麼,但不等她開口,我已轉身離去。
風卷起我的衣角,我聽見她在身後咬牙切齒地喊:“謝霽雲!”
我沒有回頭。
向晝雪,我已經提醒過你了,這一世,你會遭報應的。
3
我留下一封和離書,回到自己家。
可才回到家的第二天,就被幾個身着錦衣侍衛找上門來,爲首的對我拱手行禮:“謝公子,丞相大人有請。”
我心頭一跳。
丞相爲何會突然召見我這樣一個普通人?
“敢問大人,丞相大人召見所爲何事?”
侍衛面無表情:“公子去了便知。”
馬車駛入宮門時,我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。
前世今生,我從未與丞相有過交集,除非......
府內內檀香繚繞,丞相端坐在龍椅上。
向晝雪站在下首,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無的笑。
距離索命符發作的時間只剩下一天了,向晝雪的臉上雖然上了妝,可依舊能看到掩蓋不住的死氣。
“小人參見丞相大人。”
我伏地行禮,餘光瞥見向晝雪眼底閃過的得意。
“起來吧。”丞相聲音疲憊,“聽聞謝氏精通驅邪之術?”
我猛地抬頭,正對上向晝雪意味深長的目光。
電光火石間,我忽然明白了她的算計。
“回丞相大人,小人只是略通醫理,對驅邪之事......”
“公子何必自謙?”向晝雪突然打斷我,轉身對丞相拱手,“我親眼所見,他曾用秘法爲家父驅除夢魘,效果立竿見影。”
我指尖發冷。
前世嶽丈確實曾患夢魘之症,但那分明是請了白雲觀的道士做法才好的!
丞相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身上,緩緩開口:“近日京都南方瘟疫肆虐。謝郎君,若你真能驅邪治病,便隨太醫一同前往疫區,救治百姓。”
我心頭一顫,瞬間明白了向晝雪的毒計。
她是想借瘟疫之手,置我於死地?
向晝雪站在一旁,臉色蒼白卻帶着勝券在握的笑意,仿佛在說:“謝霽雲,這次你逃不掉了。”
我深吸一口氣,俯身叩首:“小人願往。”
向晝雪的笑容僵在臉上。
她大概以爲我會驚慌失措地求饒,會痛哭流涕地承認自己根本不懂驅邪之術,然後被她拿捏在手心裏。
可我偏不如她的意。
疫區的情況比我想象的還要糟糕。
街道上橫七豎八地躺着呻吟的病人,腐臭的氣味彌漫在空氣中,連飛鳥都不敢靠近。
太醫們束手無策,只能眼睜睜看着病人一個個死去。
我戴上浸過藥汁的面巾,開始挨個查看病人。
這裏確實流淌着一股邪氣,不過尚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。
“咳咳,水......”
這時,微弱的呻吟從角落傳來。
我轉頭看去,一個衣衫襤褸的年輕女子靠在牆邊,臉色灰敗,但眉宇間卻透着一股貴氣。
幾乎是一瞬間,我便認出了她。
當朝長公主,蕭瀾滄。
前世,長公主蕭瀾滄曾在大旱之年開倉放糧,甚至變賣私產賑災,救活了數萬災民。
又在瘟疫橫行時,不顧群臣勸阻親赴疫區,親手爲病患煎藥,最終控制住了疫情。
只可惜,她卻也死在了救援疫情的時候。
我蹲下身,手指剛搭上她的脈搏,瞳孔便猛地一縮。
這人竟中了和向晝雪一模一樣的索命咒!
而且,她身上的咒術已經深入五髒,按理說早該斃命,可她卻頑強地活着。
這樣的人,不該就這麼死去。
救她比救狼心狗肺的向晝雪合算多了。
可我才將針剛刺入她體內,她就醒了過來,警惕地握緊了我的手腕。
“你......是誰......”
她吃力的睜開眼,可卻虛弱到做不出任何反抗的東西。
我溫聲道:“您中了索命咒,我是來救你!”
她顫了顫唇,像是想要說什麼,可還未來得及發出聲音就再次暈了過去。
我忙碌了一天,滿身疲憊回到驛站的時候,卻再次看到了已經萬分憔悴、形如鬼魅的女人。
“霽雲,你知道錯了嗎?”
4
我冷冷看她,反問:“我做錯什麼了?”
她臉色煞白地從袖中取出那紙和離書,道:“誰讓你敢自作主張的,立刻撕了它,回到我沈家安分做個下人,只要你聽話些,我自會向丞相解釋你學術不精,救你一命。”
我盯着她志在必得的表情,忽然笑了:“向晝雪,你以爲這樣就能拿捏我?”
她臉色一沉:“你別不識好歹!這次的疫情連太醫院院首都束手無策,你以爲就憑你一個江湖騙子能解決嗎?”
我冷冷地睨了她一眼,轉身就往殿內走。
向晝雪猛地拽住我的手腕,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:“謝霽雲!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?!”
我甩開她的手,一字一頓道:“知道。我在選一條,沒有你的路。”
向晝雪的眼中陡然騰起暴怒的火焰。
“賤人!”
她揚起手,狠狠一巴掌扇在我臉上。
我踉蹌着後退幾步,嘴角滲出血絲。
“你以爲你是誰?不過是個被我不要的廢物!”
她面目猙獰,步步逼近,“今日我便讓你知道,違逆我的下場!”
她一把揪住我的頭發,將我拖到院中。
膝蓋重重磕在青石板上,鑽心的疼痛讓我眼前發黑。
“求我啊!”
她俯身掐住我的下巴,眼中滿是扭曲的快意,“像前世一樣跪下來求我,我就饒你一命!”
月亮高懸,月光下,她的面容像是扭曲的惡鬼。
距離索命符發作的時限,只剩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了。
我啐出一口血沫,冷笑:“你也配?”
向晝雪暴怒,抄起一旁的木棍朝我砸來。
就在棍棒即將落下的刹那,一道寒光破空而來!
“鐺!”
金屬碰撞聲震耳欲聾。
向晝雪手中的木棍應聲斷成兩截。
“誰?!”她驚怒回頭。
院門處,一隊金甲侍衛魚貫而入。
爲首的正是我在疫區救下的那個年輕女子。
此刻她一襲玄色錦袍,腰間玉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
“參見長公主殿下!”
侍衛們齊刷刷跪地。
向晝雪臉色瞬間慘白:“長…長公主殿下?!”
公主蕭瀾滄緩步走來,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向晝雪的心尖上。
“你這賤民好大的威風。”
她聲音冷得像冰,“連本宮的救命恩人都敢動?”
向晝雪雙腿一軟,撲通跪地:“殿下明鑑!這人是我的相公,他、他......”
“相公?”蕭瀾滄冷笑,“本宮怎麼聽說,你爲了個貼身護衛,已與相公和離?”
向晝雪渾身發抖,正要辯解,突然面色一僵。
她猛地捂住心口,噴出一大口黑血!
我知道,她的索命符,終於發作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