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我再次恢復意識時,第一個感覺是渾身無處不在的酸痛,像是被拆散了重組。
第二個感覺是餓,胃裏火燒火燎的空蕩。
我費力地睜開仿佛黏在一起的眼皮,映入眼簾的,是低矮、腐朽的木質屋頂,幾縷慘淡的月光從破損的瓦片縫隙中漏下,照亮了空氣中飛舞的塵埃。
“這是……哪兒?”
我不是在爲公司那個該死的項目熬夜加班嗎?記憶的最後,是心髒傳來的一陣劇烈絞痛,和眼前徹底黑下去的電腦屏幕。
殉職?過勞死?
一股混雜着黴味、塵土味和淡淡草藥味的渾濁空氣涌入鼻腔,嗆得我咳嗽起來,牽動着全身的骨頭都在抖。
我掙扎着想要坐起,卻發現這具身體虛弱得可怕,手臂纖細得如同柴棍,稍一用力就顫抖不已。
就在這時,一股完全不屬於我的記憶洪流,如同決堤的洪水,蠻橫地沖進了我的腦海。
少年也叫林凡,十四歲,是這青嵐宗下屬一個礦區裏,最底層的“礦役雜靈根”。所謂雜靈根,就是靈根屬性斑雜,資質低劣到幾乎無法修煉,只能被發配到這裏,用最原始的體力,爲宗門挖掘一種名爲“靈石”的礦物,換取微薄的食物和……一種叫“聚氣散”的丹藥,勉強吊着性命,延緩體內“蝕靈瘴”的侵蝕。
記憶裏,充斥着揮之不去的疲憊、監工冰冷的鞭影、同伴倒下後被隨意拖走的畫面,還有……深入骨髓的飢餓。
“穿越了……而且開局就是地獄難度?”我躺在冰冷的硬板床上,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弧度。不停工作的福報換來的,竟然是異世界礦奴體驗卡?這買賣虧到姥姥家了。
我深吸一口氣,試圖冷靜分析現狀。根據這具身體的記憶,這是一個弱肉強食、視凡人如草芥的修仙世界。沒有力量,在這裏連生存的資格都沒有。
而“林凡”的執念,除了活下去,還有一個——他不甘心。他不甘心自己爲何天生就是雜靈根,爲何別人能餐霞飲露、御劍飛行,而他只能在這暗無天日的礦洞裏,像螻蟻一樣掙扎,直到被蝕靈瘴徹底吞噬。
就在這時——
【叮!檢測到宿主強烈的不甘意念,符合綁定條件。】
【諸天萬界“內卷”……滋滋……系統正在激活……10%…50%…】
【警告!檢測到世界規則沖突……能量不足……系統模塊受損……】
【核心功能“悟道模擬”加載成功……輔助功能“屬性面板”加載成功……】
【能量嚴重匱乏,系統即將進入休眠……請宿主盡快補充能量……】
一連串冰冷的機械音直接在我腦海中響起,斷斷續續,最後歸於沉寂。
我愣住了,隨即心頭狂喜!金手指!果然是穿越者標配!
我嚐試在心中呼喚了幾聲,系統毫無反應。看來是真的能量耗盡休眠了。不過,似乎留下了兩個核心功能。
我心念一動,一個簡陋的只有我能看見的半透明面板浮現在眼前:
【宿主:林凡】
【境界:無(雜靈根,未入流)】
【功法:無】
【狀態:極度飢餓、虛弱、輕度蝕靈瘴氣侵蝕】
【當前“悟道”可模擬次數:1(次數的累積與宿主自身精神力量及外界能量吸收相關)】
“悟道模擬……”我咀嚼着這個詞。是類似模擬器的東西?能預知未來?還是推演功法?
眼下信息太少,搞不明白。而且只有一次機會,必須謹慎使用。
當務之急,是填飽肚子,活下去。
根據記憶,礦役每天只有一頓飯,是摻雜了少量靈谷碎末的糊糊,勉強維持不死。而原主,正是因爲前幾日感染風寒,身體虛弱,沒能完成當天的采礦額度,被克扣了飯食,才一命嗚呼,讓我撿了便宜。
再不吃東西,我恐怕要成爲史上最快領盒飯的穿越者了。
我咬着牙,用盡全身力氣,顫巍巍地爬下床。這是一個四處漏風的破木屋,除了我躺的那張板床,空無一物。同屋的其他礦役,此刻應該還在礦洞裏苦苦掙扎。
必須想辦法弄到食物。
我扶着冰冷的土牆,一步步挪到門口,剛想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,門外卻傳來了腳步聲和說話聲。
“王監工,行行好,再寬限兩日吧!小老兒實在是病了,才沒完成額度……”一個蒼老卑微的聲音哀求道。
“病了?哼,蝕靈瘴都沒要你的命,裝什麼病!完不成額度,今天的‘聚氣散’就別想了!餓一頓就老實了!”一個尖酸刻薄的聲音響起,帶着毫不掩飾的輕蔑。
是監工王扒皮!礦役們私下給他起的外號,意指他扒皮抽筋,克扣無度。
我的心猛地一沉。聚氣散!不僅是維持修煉希望的渺茫稻草,更是延緩蝕靈瘴侵蝕的關鍵!沒有它,在這靈氣混雜着瘴氣的礦區,根本活不了多久。
記憶裏,原主已經因爲生病,被連續克扣了三天的聚氣散了。
不行,不能再被克扣了!
一股莫名的勇氣,或者說,是求生欲,支撐着我猛地推開了門。
門外,身形佝僂、滿臉褶皺的老張頭正跪在一個穿着灰色短褂、腰挎皮鞭的瘦高男子面前,不住磕頭。那瘦高男子,正是王扒皮。
突然出現的我,讓兩人都愣了一下。
月光下,我能看到王扒皮臉上那標志性的、仿佛所有人都欠他幾百靈石的刻薄表情。
他三角眼一斜,掃過我:“喲,林凡,你這小崽子還沒死呢?怎麼,也想來求情?”
我壓下心中的厭惡和一絲恐懼,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:“王監工,我的病好了,明天的額度一定能完成。請把我之前被克扣的聚氣散……還給我。”
“還給你?”王扒皮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,嗤笑一聲,“小子,你以爲你是什麼東西?宗門規矩,完不成額度,丹藥一律扣罰!你病了?那是你活該!沒用的雜靈根廢物,宗門養着你們挖礦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!”
他話音未落,眼神陡然變得凶狠,毫無預兆地,反手一鞭就朝我抽了過來!
那鞭子在空中發出刺耳的破空聲,速度快得超出我的反應!
“啪!”
一聲脆響。
我下意識地閉眼,但預想中的劇痛並未傳來。
我睜開眼,只見老張頭不知何時撲了過來,用他那幹瘦的後背,替我結結實實挨了這一鞭。他悶哼一聲,破爛的衣服瞬間裂開,一道血痕清晰可見。
“王監工息怒,息怒啊!小孩子不懂事,您大人有大量……”老張頭忍着痛,依舊卑微地哀求。
我看着老張頭花白頭發下那痛苦卻依舊懇求的臉,看着王扒皮那視人命如草芥的冷漠眼神,一股混雜着原主記憶的屈辱、憤怒和不甘,如同火山般在我胸腔裏爆發。
這個世界的殘酷,第一次如此赤裸裸、血淋淋地展現在我面前。
力量!我需要力量!
沒有力量,連生存,連最基本的尊嚴,都是奢望!
就在這極致的憤怒與不甘中,我腦海中那個簡陋的面板,忽然微微一閃。
【檢測到宿主強烈意念波動……“悟道模擬”次數可激活……是否立即使用?】
使用!現在就用!我幾乎在內心咆哮。
【悟道模擬啓動……正在根據當前環境、宿主狀態、關聯人物進行推演……】
瞬息間,我感覺自己的意識被抽離,仿佛進入了另一個維度。眼前景象飛速流轉,不再是破敗的礦村,而是一片混沌虛無。
我“看”到了:
選項一:繼續強硬索要。激怒王扒皮,被其以“頂撞監工”爲由毒打一頓,傷上加傷,三日後,因傷勢過重兼蝕靈瘴氣爆發,無聲無息死於木屋。
選項二:隱忍退讓。像老張頭一樣跪地求饒,王扒皮罵罵咧咧地離開,克扣依舊。雖暫時免去皮肉之苦,但因長期缺乏聚氣散壓制,蝕靈瘴氣在一個月後深入肺腑,修爲(雖然幾乎沒有)盡廢,被扔進廢礦坑等死。
選項三:利用規則。記憶中閃過一條模糊的宗門規定——若礦役能上交遠超額度的稀有礦石,可獲得額外獎勵,監工不得以任何理由克扣其基礎丹藥。
推演到此,畫面聚焦——在我此刻所站位置不遠處,潮溼的牆角泥土下約三尺,埋着一塊不起眼的、帶着淡金色紋路的黑色石頭!記憶知識告訴我,那是……“金紋鐵礦石”,雖然不算頂級,但遠超普通靈石礦的價值!
模擬結束,意識回歸現實。外界似乎只過了一瞬。
王扒皮的鞭子已經再次揚起,這次是對準了我。
老張頭絕望地閉上了眼。
我卻猛地抬起頭,目光不再有絲毫畏懼,直直地看向王扒皮,聲音不大,卻異常清晰:
“王監工,宗門律條第三百二十七款,若礦役獻上‘異礦’,監工需立即上報,並保障其應得丹藥,私匿不報或故意克扣者……廢去修爲,逐出宗門!”
王扒皮揚起的鞭子,僵在了半空。他臉上閃過一絲驚疑不定。
我不再看他,而是在他和我老張頭錯愕的目光中,一步步走到那處牆角,蹲下身,用虛弱卻堅定的手,開始挖掘。
泥土混着碎石,磨破了我的指甲。
但很快,我的指尖觸碰到了一塊冰冷、堅硬的物體。
我把它挖了出來,捧在手中。
月光下,那塊黑色礦石上,淡金色的紋路,若隱若現,散發着與衆不同的微弱靈氣波動。
王扒皮的眼睛,瞬間直了,臉上充滿了難以置信和貪婪。
我緊緊握着這塊冰冷的、卻承載着我生存希望的礦石,感受着它沉甸甸的分量,心中涌起的,並非喜悅,而是一種明悟。
穿越修仙界,誰主沉浮?
不是天,不是命,更不是眼前這等小人。
是利用一切能利用的,抓住每一線生機,步步爲營,從這最底層的泥沼中,掙扎出去!
我的路,從這塊石頭,從反抗這第一次不公,正式開始。
前路,必定荊棘遍布,但我,別無選擇。